目送他背影出去,展昭想,你也知此事,并非一句话那么简单。回头望着公孙策,眼中一时波转千回。
反复思量,公孙策笑起来:“聪明无俩,一语中的。真让人无话可说。”说中了他的盼望,可他小小的盼望算什么。卑微到不敢对老天说,求你成全。
展昭微笑:“原来先生想要我听的,是这个。先生……”
公孙策抬手不令他继续:“我知,他非为平民,此事终必惊动圣听。只是这之前能不能,能不能……”
展昭摇头:“瞒不了。恐怕皇上所知的,比你我只多不少。当日他极力压下此事,想来是另有隐衷。我后知后觉罢了。”
公孙策点头叹道:“果真如此,那是天意。我只要你一句话,若有可能,不要与白少侠争。由他去。”
展昭暗道先生你好不护短,白玉堂莫不是家中至宝,怎能随口说由他去。却也感激,笑道:“先生羽翼大张,当展昭是小孩子么?我难道不如白玉堂,怎么他去得我去不得?”
公孙策瞪他:“装甚么轻描淡写,还是你当我真的老朽了。那孩子分明执念已深,你与他周旋下去,只怕难结善果。”
展昭摇头笑道:“先生不要急。展昭并非强要出头,我应你便是。”
走出来展昭低头想,公孙先生不是天真的人,更非不知时势。今日点醒我,是要我明正自心,直面应对吧。想到此抬头,天空乌云压顶,随时要倒塌一般。身周皆是树的黑影摇动,无可渲泻的狂猛。竟不知不觉,来到少年门前。
世间许多事由,起初只是不知不觉。在暗中停留片刻,展昭以指叩门。
少年打开门,毫不迟疑扑上去,抱个满怀。
不惜用尽一生的力气。
还是不能狠心推开。展昭暗中叹息,轻声说:“先放手,让我进去。站累了。”
少年听说胳膊一转,挽住他的臂弯。紧贴的温度与他同行去。
少年不肯坐下,沉默着固执地一直挽住他。脸上倔强悲伤的表情,让说教一触而溃,变得荒诞没有意义。
展昭微觉讽刺,自投其门,怎能不自食其果。
预备好的道理说辞,未出口已知全然无用。索性默然与他对视,相信着沉静终可以容纳万千。
少年渐渐软下身躯,跪坐在脚边。埋头一阵闷声说:“我想你。”
展昭无奈。思前想后,冷静道:“永年,你把心用错了地方。”
少年仰头:“什么是错?我没有害别人。”
展昭说:“如果继续,你就害了自己。你有你的路,不该眼看着自己亲手毁了它。”
少年摇头:“路上若没有你,宁肯让它毁了。”
展昭气道:“父母生你,天地佑你,怎可如此轻贱?太自私了。”
少年不响,许久说:“我不好。你不要生气。”
展昭心里一软,伸出手轻抚他的头颈:“回家后,再不可这般任性。知道么?”
少年喉咙发紧,颤声道:“任性会被人杀了,是不是?”一句话出口,眼泪已不可抑制:“那是什么地方,我从来就不想去。父亲是什么人,他都不在乎我,我干嘛要在乎他。为什么逼我走,为什么非要是你……”
展昭深深吸气,耐心道:“人在世间,都有一份责任要担;命运如此,只能往前走,谁都没有退路。我为何要你读书习武?便是想让你走好这条路,不逃避,不后悔。你始终没有明白……”
少年满眼泪光望着他,忽然插口:“我明白。于叔说过的话,现在只有你对我说。他死了,我再想也没有用了;可你明明在这里,为什么我也不能想?”
展昭抚一抚额,忽然不知如何继续。淡漠执念,也许只有分开,逐日忘记。起身叹口气说:“累了一天,先睡吧。明天……”
明天会遇到新的人,对你说真话,值得你惦念。出门时他这样想。对人也对自己说。
第10章第十章我是用忧
次日包拯下朝颇晚,回到府中时已近午。得报白玉堂带了永年出走,饭也不叫摆,即刻召集众人花厅面见。
包拯独坐案前,薄有怒容:“公孙先生,你好不糊涂!他是藩王之后,如何护送还归领地,朝廷早有定制分明;白玉堂胆大妄为,不知轻重,难道你也不知?简直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