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笑而不答,走回树下将叶子散开在地面,细分一下拣了十来株递给他:“带在身上。”
永年接过来,左手倒到右手再倒回去,万分烦恼:“带哪儿嘛?装衣服里就压坏了,汁水到处流。”
展昭不抬头地说:“随便你带不带。”说话间拾掇整齐,抬脚准备下山。
永年急忙跟上,小跑着央求:“昭,这个坡比昨天的还陡,你不拉着我我非滚下去不可。你看下面那么多大象,滚到它们脚下还得了?你功夫那么好,一个人的话昨晚就走了,不走不就是怕我黑漆漆的给踩死么。那,那你不会让我头前开路,自己跟在后边袖手不管吧?”
展昭说:“错。是我开路,你在后边袖手。”
永年左右望望两手叶子,苦笑道:“那我还是在前面吧。从后面滚下去,又连累你。”
见他坐地真的要滚,展昭好笑地一把拎起来,斥道:“我便带你下去。但路上不准说话,你开口我就松手。”
永年赶快闭嘴,连连点头。
一口气冲到近山脚,永年忽然惊叫:“昭,快看快看,小象!”
话说完手腕上也空了,俯身险些一个倒栽葱。他本能地使劲后仰,脚下却刹不住,嘴里长声惨叫着“啊……”,后臀着地飞快滑了下去。
如愿地滚到象腿跟前。永年一手撑地,忍着后背剧痛刚坐起,观察他半天的小象鼻子一卷,毫不客气抢了他手里七零八落的绿叶子。
他心里一急,那是昭给的。才要伸手去夺,赶到的展昭一拍肩膀将他挡住,手中又擎了一把绿叶递到身前。
小象照原样一卷,塞进嘴巴嚼着,快乐地不停呼扇两只大耳朵。
展昭微笑着上前,从袖里取出另外几把叶子,双手揉出汁液,一下下抹在小象颈上。
小象看去舒服极了,晃着脑袋使劲往他身边蹭。展昭轻轻一挠它的耳廓,小象朝天鸣叫两声,长鼻一甩举起他,放到自己背上。停下似乎想了想,又把永年也围起来,掉头往平地上走去。
永年挤在象鼻子里,开始晃得有点害怕,随后又发现其实很稳当,松了神笑对展昭说:“原来你给大象摘的叶子,怎么不早说?我也多带些在身上。”
展昭笑道:“再多也不够分给它们每一个。只能尽力罢了。”
永年仰慕地看着他:“昭,我知道了。别人进野象谷,带着刀子和陷阱,结果都死了。你却带食物药物,所以我们一定能活着出去。”
展昭点头说:“你倒说说是什么药物。”
永年给他一个灿烂笑脸:“那不是桫椤叶子么?驱蚊的,山上才有。象虽然大,踩得死獐子麋鹿,却拿蚊子没办法。是不是?”
展昭微笑一笑,没再说话。
永年回过头,手撑着下巴看平展的地极上涌来光芒万丈,忽然想,你的心,是不是也像太阳的光,无处不照耀?
王府的卫队寻到谷口,惊奇地看见他们的王爷和展大人,坐骑变成两头庞然大物。小象走在父母中间,不时撒着欢儿,把吸进鼻管的水亮晶晶喷洒出来,淋到坐在象背的展昭和永年身上。
天然的和谐,优美如画。
永年被象鼻子卷着放下地,跑到小象身边腻了一会儿,回头对展昭说:“昭,我回去下一道令,不准外面的人再进来猎象。”
展昭默然。只知禁绝别人的贪念,为何你想不到规范自己。
第23章第二十三章彼苍者
夜中被身畔的哭泣声唤醒,展昭侧过头轻声叫:“郡主?”
永宁不答,喉中压抑的哽咽,似脆弱绵长的线,由未知的手捻动去向,苦恨不断。
展昭暗叹一声,起身蘸湿了手巾,在她面上轻点。
永宁慢慢张开眼,泪水还是不停。她悄声说:“我梦见找不到你了。只看见马在踢踏,没有人……”
梦很真实。她随卫队进野象谷找他,只找到丛林中一前一后两匹迷途的马。
被篡改的梦中,马只有一匹。她空手踯躅,一遍遍问:为何良人不回来?
到处没有回答的声音,她只好独自哭泣。好像他故意藏在近处哪里,只要她一直哭下去,他总会忍不住,跳回她的眼前。
展昭又拧了一条手巾,帮她敷在眼上说:“多盖一会儿,早起不要肿了眼睛。”不止一次这样哭醒,她到底不放心什么。
永宁一手握住他,越握越紧,口里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