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抚着他的头顶:“你长大了,什么都做得好。不过大人也可以想家的。你看大伙儿不都回家了么。”
于远嘻嘻笑道:“我也回家。师父家就是我的家。”
展昭轻声重复:“师父家就是你的家?”
于远点头:“爹是这么说的。因为我和爹的家,也是师父的家。”
展昭揽一揽他肩头,笑说:“此时试你轻功。走快些,回家。”
进到院子,屋里传来说笑声。门窗半敞,灯光照着桌边两姐弟。
见到他,永年眼睛一亮,站起却未说话。
于远机灵地请安问好,赶快讨了赏,出去找人玩耍。
重新落座,永宁笑道:“弟弟来我也不知。怎不教人先捎信,也好准备。”
永年执壶一一点了茶水,说道:“我陪姐姐姐夫过节,准备什么。听说姐姐有孕,母亲十分宽慰,只是无暇分身来看你,因此派了我。另外此处驻兵短缺,此行带来一批士卒充实军队,只怕姐夫又不得轻闲了。永年心里不安得很。”
永宁道:“队伍多少,他总是不得闲的。你倒不必不安。”
永年往展昭处看去,眼神便有些痴,半晌说:“姐夫比从前,似精神了些。还是姐姐照料得法。身体……还好么?”
展昭至此方才说话:“还好。先吃饭吧,于远想也饿了。”
晚上安置了于远,只剩展昭居住的厢房,空间尚有余裕。见永年欲言又止,展昭便笑,王爷若不嫌简陋,请随展某来。
进门理榻,展昭抱来衾褥铺好,说声请便,自去洗浴。归来见到案上多了一盆植物,永年不在房中。
近前细看,早已认不出从前模样。但依然是龟背竹。
永年悄悄进门,从背后看他良久,叫道,昭。
展昭未回头,径走到床前除下衣履。临睡方说,王爷有话请讲。展某事忙,明日恐不得相送。
永年关门,往榻沿坐下,低声说,昭,我的孩子死了。
展昭心里一颤,睁眼望着暗窄的帐顶沉默。
永年蹲下跪在床前,抓住他的手,把满是泪水的脸埋进去。
许久,展昭低低一叹,说,你还年轻。以后……
永年摇头,没有以后了。李奕从马上摔下来,孩子没了,她也不能再生育。又不许我另娶。
展昭转过头,目光越过他肩上,看见案上的龟背竹,康寿花在开。
永年抬起脸,抹着眼泪说,昭,不要赶我。我心里的话,无人可说。
展昭长叹,阖上眼睛。“困了。睡吧。”许久他说。
永年依言躺到他身边,两手摸索着,迟迟疑疑握住一角衣襟。
“昭,这棵龟背竹是最好的。”
“大可不必挖来。”
“我想给你带上最好的。”
直到你回来我身边。永年在暗中无声的笑,将脸贴着他的体温。
又挨着你了。
听说我有个父亲,一生只做了一件事。让最爱的人,离他最远。
那样无用的男人。真是我的耻辱。
展昭呼吸平稳,很快睡去。
你又累坏自己,睡得这么沉。饭也吃得太少,身体当真好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