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回来就到处跑。”谷延秋还是老样子，总板着脸，可他说得还是关心卓涅心的话，就是语气像是训人，“听说你跑到魔修的地盘大出风头，真是不知死活！身上的伤还没好全就去作死！又添新伤了没有？”

卓涅心知道他刀子嘴豆腐心，嘿嘿笑出声，“师兄我跟你说，特别神奇，我打了一架，身上的伤都好了，也没添新的！”

“胡说，你胳膊的伤好了？”

谷延秋说得是卓涅心小臂上被铁头虫牙齿划开的口子，之前反反复复很难痊愈，他研制了好几种外敷内服的药才算稳定，但伤口隐约透红，一碰还是会渗血。

“好了，真的好了。”卓涅心一撩长袖，露出胳膊，细腻雪白的皮肤上半点红痕不见，像整块新雪的大地。

谷延秋略有差异，握住卓涅心手腕仔细查看，“是一直在用我的丹药么？”

“其实……我说了师兄你别生气……出了山没人提醒，我就给忘在脑后一直没服用，只是简单用绷带包住而已……”卓涅心用没心没肺的笑应对谷延秋嫌弃的表情，“但后来，我确实有用别的药。”

她将在唳鲸岛打斗的事告知，又说了蓝婵是如何在笼里洒下药露，转眼便治愈了她身上与魔修缠斗所受得伤。

“忘兮岛，听说这些年没落后很是潦倒，没想到出了这样一位丹修。”谷延秋若有所思，“有时间要与她见面好好探论一番才行。”

“到时候我来引荐！”卓涅心说完就和面色稍缓的谷延秋告别，一口气落在枯月谷李重绫所居的竹庐前。

幽凉的静谧立刻围拢上来，可看见石桌前写画符咒的李重绫，卓涅心立刻感觉不到枯月谷闭塞的清寒，几步蹿了过去，“师姐！”

自从她们从灼炼坊归来，李重绫就被天阳道君各种使唤，总也不在山内，她们真的很久没有见面了。

李重绫嘴角稍微移动便算是大笑，卓涅心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话渐渐多起来，李重绫也得知她这次寻剑之旅坎坷精彩，卓涅心自然不肯放过表现的机会，从自己是怎么英武不凡在船上力敌魔修，再到只身闯岛一身是胆，从前话本里看到过的夸张词句可算有了用武之处。

她讲得眉飞色舞得意开怀，李重绫听得也津津有味。

这对于从来没有太多经历又不善表达的李重绫，是从未有过的放松和发自内心的奇异。

“天空下着瓢泼大雨，海浪卷雪，风起苍茫！师姐你猜，那些魔修听到我报上名号说什么？”卓涅心讲到精彩的地方还不忘互动。

“说什么？”李重绫特别配合，她也是真的被勾起了好奇心。

“四周鸦雀无声，雨声便显得更凄厉了……”卓涅心忽然停下来，“师姐，你有那种……那种雨符吗？”

“有。”

“来来来，给我加点气氛！”

李重绫点头，随手一画，符纸升空，细雨落下，卓涅心的头发道袍立刻氤氲起来。

她讲得更投入更夸张，等她讲完雨还没停，卓涅心想等一个师姐由衷的夸赞和反馈，可最后等来的却是李重绫若有所思的表情与沉默。

“说点什么啊！”卓涅心去拽李重绫的袖口，就像刚学会握手这种小把戏的小猫小狗去跟人要奖赏。

“辟元天城原来是每百年选一次弟子入城授习。”李重绫思索时略微侧头，表情极为认真专注，“只是一百年似乎太长，还是说魔修的修炼与我们不同，要更花时间和修为？”

她在卓涅心的强烈要求下说了话，可说出来的却不是卓涅心想听的。李重绫本就专研修行心无旁骛，对这种见闻感兴趣也是正常，但卓涅心却挫败极了，“师姐，我是让你夸我！”她毫不拐弯抹角直接提出了要求，“我单挑了他们半个……不是！大半个岛，根本就是所向披靡好么！”

李重绫点点头，“嗯，听起来这些魔修并无长处，以你的修为收拾他们绰绰有余。”

卓涅心想，自己就不该问，李重绫这种眼高于顶的人，在同修为的情况下看谁不是弱者，那些魔修在她眼中什么都不是，打赢了才是正常，并没什么好吹嘘。可转念一想，恰恰是因为李重绫觉得自己足够优秀才会这样评判，这也算是极高的评价，卓涅心于是笑着点头肯定了师姐的话。

雨这时才停。

卓涅心转身去翻捡石桌上整齐的符纸，随口问道：“师姐你出去有遇到什么好玩的……”

她话没说完，突然被李重绫按在桌上。

“师姐你不想说就不说啊！按我头干嘛……”卓涅心艰难发声，李重绫却低声喝止，“别动！”

卓涅心身体听话不挣扎，可嘴还是要说，“好好好，我不乱动你符纸就是了嘛……”她以为李重绫是因为自己乱翻符咒才骤然出手。

但并非如此。

卓涅心被雨淋得道袍濡湿，隐约能看清一抹淡青下的雪白肌肤，她转身时，李重绫看到在她脖颈下三指处有一个诡异的暗影微微透过紧贴肌肤的湿衣若隐若现。

李重绫心下生疑当即上前查看，卓涅心措手不及挣扎乱动，被呵止后才老实。

李重绫直接扯下卓涅心道袍的后领，她愣住了。

一朵鬼面青色的月相花刺青在耀眼的雪白上妖异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