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忆莲,对不对?”
小女孩被我说中了,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另一个小女孩有些怀疑的问道:“你怎么知道的呀。”
我摇了摇手指表示要保密,这个小姑娘比较活泼,她上前拉着我的手摇了摇,甜甜的喊了声:“表叔,你就告诉我嘛,我妈妈都经常认不出来呢。”
“答案很简单。”我微笑着伸手指着她们的脖子说道。
双胞胎的脖子上都挂着条银链子,链子下方有一只银质的长命锁挂在胸前,上面除了凤鸟祥云图案之外,还分别刻着两朵花样,左边小女孩的是朵“睡莲”,右边小女孩的是朵“芙蓉”,我正是通过这点分辨出两人的。
待我轻轻道出缘由,两个小孩子这才明白,她们好像初次发现名字里的秘密一般,很好奇的翻看着脖子里的银锁,相互取笑玩闹着。这两个小女孩相貌和脾气都挺惹人喜爱的,我又没有大人常见的架子,所以很快就取得了她们的好感。
“忆蓉,你们叔叔回家多久了。”我装作若无其事的问着。
忆蓉的性格较姐姐更为外向些,她很快就开口答道:“叔叔今年才回来的,奶奶说他出国做生意去了。”
“那叔叔也在家里住吗?”我继续诱导着。
“有时候住几天,有时候在城里的房子住,叔叔经常带我们进城玩的。”忆蓉一打开话匣就收不住。
“城里的房子可没家里大,还有很多长得像妖精一样的阿姨,真讨厌。”一直很安静的忆莲突然开口补充道。
“是很讨厌,那些阿姨来的时候,叔叔就不陪我们玩了。”忆蓉一脸单纯的附和着姐姐。
通过与双胞胎的谈话,我弄明白了一些事情。白俊生是今年才回到家中的,之前白家对外都是宣传他出国去了。从侧面的描述来看,这场牢狱之灾并未让其伤筋动骨,他依旧过着颇为逍遥的生活,当然顾家从来都不是他的本色,而且他好像也没有成立家庭的打算。
我陪着双胞胎把动画片看了三、四集左右,能问的东西也差不多问出来了。
这时门外传来汽车喇叭的鸣叫,双胞胎反应迅速的从沙发上跳了下来,嘴里喊着“爸爸、爸爸”的就向门外跑去。
等我走到玄关的时候,这对双胞胎已经扑入一个中年男人的怀中,这男人身高约175左右,虽然略有一点啤酒肚,但体型还算是正常,他身穿条纹呢子西装,脚上的皮鞋擦得铮亮,理得短短的黑发贴在头皮上,上唇蓄着浓密黝黑的小胡子,一张瘦削的长脸上满是踏实老练,但滑溜溜转的双目却透露着精明,老远就可以感受到那股乡镇领导干部的气质。
这男人就是我的大表哥,蓝香的丈夫,白祈生。他显然极为疼爱这对双胞胎,不顾手上还拎着的公文包,在双胞胎苹果般的光滑脸蛋上亲了又亲,然后一只手一个的抱起来向屋内走进来。
这时黄莺她们也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她不顾手上还粘着白白的面粉,对着大表哥招手道:“祈生,你快看看,谁来了。”
白祈生的目光显示投到我身上,从他表情上看应该没有认出我,然后他转到白莉媛身上,眼中突然亮了起来,那撇浓密的小胡子下咧开一个笑容道:“姑,你回来了。”
“嗯,祈生。你当父亲了,姑姑要好好恭喜你呀。”白莉媛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道。
“呵呵,谢谢了。”白祈生转而望着我,疑问道:“这位是……”
“这是你石头表弟吖,他今年刚回家呢。”白莉媛忙介绍道,她的话音里有些不自在。
“啊哈,我说怎么有些眼熟,原来是石头啊。”白祈生很懂人情世故的打着哈哈,他放下手中的双胞胎,上前抓着我的手把我好好看了一番。
“嘿,小伙子越长越精神了,比我还高了一个头。”不等我回答,他伸手在我胳膊上拍了拍,动作虽然不大但是挺有力气的。
我微笑着叫了声“大表哥”,握手之间感受到浓浓的关切之意,虽然我与这个大表哥年龄相距甚大,但是一向却是甚为敬爱他。他为人处世都很踏实厚道,在我母亲这一族同辈间的威望很高,加上大舅舅年事已高,家族里很多事情都是由他出面协调的。
黄莺忙叫我们进屋,我与白祈生坐下来略略谈了谈这几年的变故,白莉媛在娘家一直都是声称我在治病,所以我就按照她掩饰过的故事情节说了下去,白祈生并未对此起疑心,想来这些年他并不了解我们家的具体情况,我只大概告诉他,这几年白莉媛都在经商,家里的经济状况还算不错。
我们聊得差不多的时候,女人们的饭菜已经做好了,从厨房那边传来诱人的香气,黄莺走出来对儿子道:“祈生,差不多该吃饭了,去帮你爸爸出来吧。”
白祈生口中称是,白莉媛忙拍拍手解下围裙道:“等等,我跟你一块去,看看大哥。”
我也起身跟在他们后头,从大厅旁边的楼梯上了二楼,我注意到这楼梯修得很平缓,旁边还设有条防滑坡道。白祈生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的说道:“我们这里冬天阴冷潮湿,不放心老人在一楼住,这是为了方便爸爸上下楼的。”
上了二楼,我们走进楼梯旁的一个大套间,里面的家具都很简朴古旧,与外头形成鲜明对比。两排带玻璃窗的大书柜里放满了书籍,旁边的书桌上放着手写的文稿和一副老花眼镜。穿过这个小房间,里面就是大舅舅的卧室了,窗明几净的屋内摆设不多,除了一张旧式大床和一张藤编躺椅外,墙角还放着个搪瓷脸盆与痰盂,室内有一股久居病人的异味。
虽然室内有一台带加湿功能的电暖器在送着热风,但那张床上的被褥还是极厚,被子下方躺着的老年男子正是我的大舅舅白崇儒。好多年没见,他好像老了许多,已经是满头银发,脸上也布满了皱纹。但是斜长的浓眉,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脸庞五官与白莉媛有几分相似,可以看出他年轻时肯定是个美男子。
“爸爸,爸爸。”白祈生蹲下身子,凑到熟睡中的父亲耳边,轻声唤道。
白崇儒张开双目,一对有些浑浊的眸子看了下儿子,然后投射在旁边的我们身上,他的眼神中好像有股浓霾一般,纯然不见记忆中的睿智。
“大哥,我来看你了,我是莉儿呀。”白莉媛方才进门后一直强忍着的泪水忍不住脱框而出,她扑在兄长的被子上泣道。
可是白崇儒却浑然不知般,只是无神的看着眼前的妹妹,口中微微颤抖着不知道说些什么。
“姑姑,姑姑。”白祈生轻轻拍了拍白莉媛的肩膀,他脸上呈现出一种悲伤无助的神情。
“让我帮爸爸起床吧。”
白莉媛这才意识到自己压着兄长的被子了,她忙站起来。白祈生坐到床沿,先是拿起一件大衣盖在父亲肩膀上,然后伸手托着他坐了起来,让父亲靠在自己身上,然后着手帮他换衣服。
白莉媛忙走了上去,她毫不避嫌的伸手帮兄长解下蓝白条纹睡裤,然后拿起裤子帮他穿好。白祈生目带感激的对她点点头,然后他从床边推来一只轮椅,我上前帮忙将大舅舅抬到了轮椅上。
白祈生仔细推着轮椅走出房间,沿着那条防滑带缓缓下楼。白莉媛走在他旁边,面带忧色的悄声问道:“祈生……我哥的病情是不是更重了,他见了我都不说话。”
“嗯,爸爸这几年越发不好了,之前还会看看书,跟我们聊聊历史什么的。前年不小心摔了一跤后,渐渐的连家里人都记不得了。除了妈妈,其他人跟他讲话都没反应。”白祈生叹了口气道。
我与白莉媛闻言都一阵的难过。在过来的路上,她已经告诉过我,大舅舅前些年患了帕金森综合症,有些不方便行动,没想到这病情是愈来愈严重了。刚才在帮大舅舅换裤子的时候,分明看到他的两条腿上肌肉萎缩得很明显。现在虽然坐在了轮椅上,但他的身上仍然在轻微颤抖着,穿着棉鞋的脚不停的踢在轮椅的踏板上。
可以看出白祈生对父亲十分的孝顺,他一路小心翼翼的护送着大舅舅进了餐厅,把轮椅推到那张大圆桌前一家之主的位置。生怕父亲着凉的他还拿起条黑色的羊绒围巾缠在他脖子上,配着大舅舅身上裹着的呢大衣,他清癯端正的脸庞在灯光下依稀可见当年的儒雅风范。只可惜双目焕然无神,手脚脸颊不停颤抖着,就连白莉媛在一旁不断跟他讲话也视若不见,好像整个人的灵魂已经不在这副躯体上一般。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外头已经响起此起彼伏的爆竹声。黄莺与蓝香忙着将一盘盘香气扑鼻的菜肴端了上来,有醉鸡、熏鱼、八珍素什锦、腐竹红烧肉、烤麸、鳗鲞等等。
待这座充满江南风味的菜肴上齐后,我自考奋勇的拿起副18响到门口放了起来,震天动地的炮仗声把大毛二毛和双胞胎惊回了屋中,随着一阵刺鼻的硫磺味,宣告除夕夜的开始。
大家都坐回圆桌上,蓝香把一盘放满了肉圆、鱼丸、鹌鹑蛋、皮肚、木耳的粉条放在桌子当中,这道叫“大团圆”的菜是年夜饭必备的头道菜。白祈生先拿小碗装了一碗给父亲,然后是母亲、姑姑和我,最后才装给双胞胎,一直眼巴巴坐在椅子上等着小女孩们忙不迭的吃了起来。
桌上已经烫好了一锡壶黄酒,蓝香提起锡壶给每个人面前的杯子倒满,黄莺忙叫道:“香儿,别忙活了,来一起吃饭了。”
蓝香这才脱下围裙,有些腼腆的在桌尾坐下,黄莺举起面前的酒杯道:“今天是大年三十,我们白家喜事连连,真真叫做大团圆了。来,大家干了这杯,庆祝新年。”
除了双胞胎,我们都把面前的酒喝干了。黄莺喝了半口却停下,把杯子凑在丈夫嘴边,细声好语的喂他喝了剩下的几口。然后,她拿起一条餐巾绑在大舅舅的胸前,拣了些桌上酥烂易嚼的菜放在一个海碗里,先在自己口中嚼脆了,然后用调羹细细的喂给大舅舅吃。
大舅舅见到黄莺之后,眼中的浓雾散了好多,他好像只记得这个结发之妻一般,很顺从的听由她摆布,努力的张开还在颤抖着的嘴巴,把黄莺咀嚼后的饭菜吞入口中,他的牙关不住抖动着,有时候菜汁和饭粒会从嘴角溢出,流到下面的餐巾上,黄莺会轻轻的将他嘴角的污渍擦净,然后再继续喂他。
大舅舅当年以出众的外表和渊博的知识在乡里著称,在他手底下不知培养出了多少人才,走在街上人人都会尊敬的称呼一声“老校长”。而今满头华发的他却只能屈身在轮椅上,像一个未长大的小孩般由自己的妻子喂饭。此情此景,让我们看了心下恻然。
可是黄莺对大舅舅的悉心照料又让我们大为感动,他们之间虽然没有对话,但是一举一动和一个眼神间,流露的都是浓浓的爱意。我不由得向白莉媛看去,她正痴痴的看着哥哥嫂子的动作入神了,眼框中有些晶莹闪亮的东西。我心中一动,伸出筷子挟了些鱼丸放入她碗中,一只手放在她削肩上抚摸了下,轻声道:“妈妈,你也吃些吧。”
我难得有这么体贴的表现,白莉媛先是有些惊讶,很快她就露出了个发自内心的笑容,她朝我点点头,挟着鱼丸送至嘴边,两片鲜红的樱唇轻启间,露出编贝般整齐洁白的玉齿,轻轻的咬在雪球般的鱼丸上,然后嫣红的舌尖一闪,便把鱼丸吞入口中,她修长纤细的脖颈上一阵蠕动,然后展颜对我笑道:“真好吃。”
“我愿意永远喂你吃。”我对着她轻轻张口说出了这几句话,但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聪慧的白莉媛很快就读懂了我的唇语,她看了一眼哥哥嫂子,然后轻咬下唇瞄了我一眼,那对剪水双瞳中秋波荡漾,动人不已。
回过头来,她红唇开合之间,也对我说了三个字,让我听了心花怒放。
我把左手从桌底下伸过去,先是碰到白莉媛裙子上的蕾丝面料,然后触摸到光滑细腻的丝袜上,白莉媛吃了一惊,大腿往回收了一下,她又不敢做出太大的动作,生怕被家人看出端倪,只好放下右手想阻挡我的动作。
我顺势将那只纤长滑腻的柔荑纳入掌中,她纤手轻颤了下,却没有抽身而去,只好仍由我握着。
隔着桌布,我不用担心其他人会看见我俩之间的这点小动作,对面那对双胞胎正忙于碗中的食物,其他人则被我们的身子挡住了。
我满怀柔情的抚摸着白莉媛的纤手,虽然目光所见不及,但是传来的触感却丝毫不逊色,纤长的五指像白葱般细致,温软滑腻的皮肤就像凝固了的乳酪,我张开五指与她的手心相对并拢着,我们的双手在桌子底下紧紧相握,她好像读懂了我的意思般,嫣红的嘴角溢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正当我们沉溺于这种又私密又甜蜜的交流中时,白祈生端着杯酒走了过来,我忙将手掌一松,白莉媛的五指很快滑溜了回去,我们迅速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姑,我敬你一杯,祝你新年快乐,永远都这么美丽。”白祈生刚才喝了不少酒了,他瘦削的脸上有一抹红色。
“哎呀,谢谢了,祈生你这么客气干嘛。”白莉媛忙端起杯子与他碰了下,两人都将酒喝完。
白莉媛提起桌上的锡壶给两人添满,她端起杯子俏声道:“祈生,我也要敬你。你工作提拔了,孩子也长大了,这是喜上加喜。姑姑祝你步步高升、一展鸿途。”
说完她也把杯中的酒喝了,白祈生却浑然不在意的挥挥手道:“嘿,姑你说的这些都是身外之物,提它做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