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呐。”
了了欧阳煊的心愿,傅云泽索性起身,踩着一尘不染的龙纹黑靴,一步一步逼近下首几步之遥的囚笼。
并无应答。
傅云泽:“……”
倒也不生气,甚至还有十足的耐性俯屈尊俯身道,“皇叔,不知这吞心蛊的滋味如何?”
“……”依旧不语。
“啪!”
力道极重的鞭笞声落下,囚笼里面色冷白的容颜登时划了一条不轻不重的血痕。
“没有眼力见的东西!你是聋了还是哑了,陛下在问你话呢!”
“收了吧,”见欧阳煊一脸义愤填膺,傅云泽低低一笑,抚弄着右手食指的那只扳指,“朕与皇叔还有些话要说,你且带他们下去。”
深知这位新帝说一不二的性子,欧阳煊只能敛了不甘,收鞭垂眸应声,“是。”
很快,整个内室只剩叔侄两人,一时无言。
“既然皇叔不愿意说话,那朕便说了。”他似乎很有兴致,好以暇整看向面无表情的傅晚韫。
“皇叔还不知道吧,朕的大军已经逼近临安外一百里处,不出三日,这整个九州便是朕的了。”
傅晚韫:“……”
连铁链都未晃动一分一毫,似乎彻底陷入沉寂,麻木得可怕。
但与他争斗了这么多年,傅云泽自然笃定他不会真的充耳不闻。
“皇叔觉得,朕这盘棋下的如何?”他轻笑着,幽幽勾唇继续,“不过朕的静妃,当真听话的令朕意外。”
意料之中,他在居高临下的位子,俯瞰到了低贱如狗的傅晚韫眉宇轻轻颤了颤。
果不其然,那个贱人背着他,当真敢与这奸佞有了私情!
眼底有一闪而逝的阴翳闪过,说出口的话也变得狠绝起来,“可惜皇叔高高在上,从未把一个人放在心里,朕也无奈过不知从何处下手对付皇叔。”
说到这,他又一转话锋道,“是朕的静妃,主动提出向您种了吞心蛊,从而顺利留在摄政王府里。”
……骗子!
他已经不想再听到任何有关那狠心的骗子话语了!
“住口!”顾不得嘶哑至极的声音,他猛的睁开双眸,本该漆黑的双瞳却是一番极其突兀的赤红。
这也是他为什么全程阖了眼睑的原因。
吞心蛊已经彻底残食了他的肺腑筋骨,以至无修道失了依附的器皿,于是在他本就残破的奇经八脉肆意流窜,表现最明显的,便是这双骇人至极的赤瞳。
若七情六欲波澜过甚,赤瞳往外止不住的冒血都有可能。
“皇叔生气了?”目的达成,傅云泽面上的笑意又加深了几许,“这才哪跟哪啊,朕为皇叔准备的太多惊喜还没告诉您呢。”
年轻的帝王微微侧眸,看似温儒的皮相却充满了说不尽的癫狂。
“朕本以为让静妃掩人耳目,都做好了亲自入府窃取您情报的打算。”想到那贱人入密室就如同入无人之境,傅云泽便又是一阵怒气涌上喉间,“岂料皇叔的用情至深,当真让朕刮目相看!”
凭什么,就算他不要楚端静,这佞臣怎么敢对他不要的女人动了心思!
谩骂之际,他却忘了,傅晚韫所深陷情网一开始就是由他布置好的。
“借静妃之手,朕成功除了您一只又一只爪牙,这大唐有谁能想到,包括父皇,他都从未想过一个迫于无奈立下的太子,有朝一日能在半年内将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斩草除根!”
“皇叔,最后再这么唤您一次,”他掀了掀眼皮子,一拂绣满金线龙纹的宽袖道,“不好意思了,您掏心掏肺对待的女人,从头到尾都不过是朕脚下的一条狗。”
在烛火的反衬下,那本就亮光的金线龙纹愈发刺目。
傅晚韫:“……”
动了动唇角,明显感觉到止不住的温热自眼尾流下。
哪怕他知晓这鲜血淋漓的真相,但未被揭露在外,偶尔他还可以欺骗自己,那骗子一定是有什么隐情。
他已经够凉薄冷血了,他不信初遇被掐着脖颈还能忍着畏惧与疼痛,给他金疮药的女子比他还铁石心肠。
然而傅云泽像他肚子里的蛔虫,似笑非笑间继续残忍道,“皇叔难道不好奇触发吞心蛊的半枫荷是怎么入您肺腑的么?”
没等傅晚韫答话,不知想到了什么的傅云泽省了卖关子的心思,“不巧,您半年前初遇楚端静,那瓶金疮药里掺杂了半枫荷,可惜皇叔身负重伤,即便有心防备,却什么都察觉不到。”
说到最后,连声线都带着显而易见的愉悦。
也是,这种不费一兵一卒便得逞了计谋的法子,换做谁都会极尽愉悦。
“拜半枫荷所赐,成功种进了吞心蛊情蛊,”他顿了顿,一脸惋惜得说下去,“后来呢,皇叔是不是很欢喜楚端静给您亲自洗手作羹汤,所以根本没有查探食材的心思?”
依旧没有应答。
但两人都心知肚明,傅云泽的逐字逐句都扎在了傅晚韫心间最痛的地方。
一下又一下,一次更胜一次重。
“不枉费朕的一番心思,武蛊也成功开始残食您的身子骨。”
“您这条线废了,楚朝宁那条线也不能落下。”
“多亏朕的好静妃,一封以死相逼的家书回去,楚朝宁便甘愿做了替死鬼。”
逐字逐句说完这三段话,看向囚笼角落已经颤抖得不成样的阶下囚,似乎嫌刺激力度还不够,幽黑的眉眼阴毒如恶鬼。
“一杯毒酒,朕便夺了北祁和大楚,而皇叔您……放心,朕不会让您走的很安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