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胤佑的道歉,策棱先是一愣，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而后他就脸红了，手足无措的站那里。

宫的时候祖父就跟他过,皇上的皇子都很贵,他们从小就受到良好的教育，文武双全，礼数周到。

让他宫之后务必要谨言慎行,珍惜皇上给的恩赐,好好学习,不要冲撞了皇子们，更不和皇子们闹矛盾。

他一直都谨记祖父对他的叮嘱,他也听不懂汉文和满文，不知道他们什么。

是这七阿哥，他竟然用非常流利的蒙古跟自己聊天。

聊着聊着,不知道怎么了题就到噶尔丹身上了,还把他和自己的祖先扯到一起，这简直就是对他最大的侮辱。

那是他此生最大的敌，他曾经发过誓，等他长大之后，一定要杀了噶尔丹,夺回故土。

现他什么也做不了,只寄篱下的生活。

他为皇子都是很傲慢的，毕竟他们是皇上的儿子,是全天下地位仅次于皇上的。

是没想到，这位七阿哥刚才那么自然而然的跟他出“道歉”两字。

明明刚才课堂上忽然愤怒的站起来拍桌子，扰『乱』客堂秩序的是自己，七阿哥得知自己和噶尔丹之间的仇恨之后,竟然主动向自己道歉！

胤佑从另一边挪过来，仔细的打量他，又从他的右边，站到了他的左边，歪着头看了半晌，忽然道：“该不会是姑娘吧。”

“？？？”

策棱抬起头来，茫然的看向胤佑：“姑……姑娘？”

胤佑身体往后一样，屁股和后背抵柱子上：“那脸红什么？”

“我……”策棱扬了扬下巴，“我是草原上的勇士，才不是姑娘。”

胤佑问：“那功夫一定很好咯。”

“那当然，我的族里面，跟我年纪差不多的，甚至比我大一些的，起码、『射』箭、摔跤、拳脚工夫，样样都不如我。”

“这么厉害？”胤佑一脸不服，“那我要和比试一下了。”

策棱了脸又红了：“现吗？”

“当然不是！”胤佑往后面看一眼，“张师傅都生气了，他是上书房的总师傅，要跟阿玛告状的。”

到这里，小家伙沮丧的叹了口气：“又要挨罚了。”

“……”

胤佑靠柱子上，策棱笔直的站一旁，两就这样，书房门口站了一上午，直到里面上完课。

皇子们都不是很愿意和策棱一起玩，一来，语言点不通，二来，他毕竟是蒙古，而且来自漠北，跟大清几乎没什么联姻的喀尔喀蒙古部落，关系自然生疏。

但胤佑是交朋友从来不问出身的，管他是谁，只要品没问题，大家共同的题，那就成为朋友。

毕竟深宫之，除了兄弟姐妹和哈哈珠子，很难结交到新的朋友，这么一，他还挺珍惜的。

这天午，下课之后，大家等着用午膳。

因为天气越来越冷，昨儿夜里京城下了今年第一场雪，小皇子们都屋子里聊天。

胤佑兄弟们当，一直都是焦点物，跟他聊天永远不缺题，他只要一开口，就牢牢地抓住每一的注意力。

自从那天的事情过后，策棱像是对胤佑一种雏鸟情节，因为来了这几天，也就胤佑跟他，所他对胤佑一种交依赖感。

胤佑正趴桌上跟策棱着什么，后面的九阿哥叫他叫了好几声，胤佑也没答应。

九阿哥和十阿哥忽然围了过来，覆胤佑耳边了句什么。

胤佑瞪了两弟弟一眼，低声斥责道：“别胡，一边玩儿。”

九阿哥和十阿哥拉着他：“没胡，七哥闻不到吗？他身上都味道。”

另一边十阿哥也道：“看他这么久都没换过衣服，头发也是一缕一缕的。”

胤佑一手一，把他俩按到一边：“闭嘴！”

卫生问题的确也是问题，但是胤佑跟着康熙过好多次草原，他明白草原上水是很稀缺的资源，游牧民族都住蒙古包里，洗澡也不方。

这是生活环境养成的生活习惯，满的祖先还是狩猎民族，天天山野间打猎捕鱼，也不见得多讲究卫生。

胤佑又转头看策棱，发现对方若无其事的坐自己书桌前，很认真的研究几汉字。

突然想起来，兄弟们平时都的是满文，策棱听不懂。

是现听不懂，不等于后也听不懂，他一直上书房读书，总不和大家一直都零交流吧。

其实胤佑也看得出来，五哥、六哥和八弟还保泰也不乐意和他一起玩，只不过，他们年龄大一些，不会把心里的想法表现出来。

总一天，策棱会学会满文和汉文，也会明白，大家疏远他的原因。

策棱虽然都读了好几天的书，还没融入到上书房的环境，他也没伴读和哈哈珠子什么的，每天独来独往，放了学还得很远的路出宫回府。

这天，他们依旧景山学习骑『射』，到了马背上，策棱就仿佛回到了自己位于大草原的家乡，一夹马肚子，嘴里发出吆喝，马儿就如同受了什么刺激一般，从群之冲了出。

那匹马是御马监刚为他准备的，谙达本来还想让他熟悉熟悉，哪知道，家从小就是马背上长大的，对于马的习『性』了如指掌。

就算策棱骑着一匹并不熟悉的马，骑术也远超其他几位皇子。

关键家不仅骑马厉害，家『射』箭也厉害。高速移动的马背上，双手离开缰绳，左手持弓，右手握箭，眨眼间就连续『射』出好几支箭，且每一支箭都『射』不同箭靶的靶心。

皇子们看得目瞪口呆，就算是已经不和他们一起学习的大哥，也没这样的骑『射』功夫。

胤佑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愧是成吉思汗的后代，厉害呀！”

策棱笑着挠了挠头，些不好意思：“噶尔丹来攻打我们那年，我还不满九岁，就跟着我的祖父上战场了。”

胤佑皱眉，怎么家不到八岁就跟着祖父打仗，他都快十岁了，战场旁边溜一圈，回来都数落他，还被罚太庙跪了一晚。

胤佑一直疑问：“的父母呢？”

“我母亲几年前生我弟弟的时候世了，我的父亲带领族抗击准噶尔大军，被噶尔丹『射』杀了。”

“……”

胤佑这才明白，不是家八岁多就勇猛无匹，够上阵杀敌。

是因为部落里的壮年男子都已经战死沙场，最后只剩下了他们这些未成年的孩子，和上了年纪的老。

他们没办法，必须跨上战马，拿上武器，保卫自己的族和家园。

胤佑又想起了他们的十万大军，想起了战场上瑟瑟发抖，临阵脱逃的『色』格印，想起了他的郭罗玛法和叔公已经五六十岁，还要亲自上阵，想起他皇叔最后的错误决策，导致乌兰布通之战虽然最后宣布胜利，但他们的伤亡远比准噶尔更加惨，关键还让噶尔丹成功逃脱。

满才入关短短几十年，他们曾经锐不当的八旗精兵已经沦落至此，若不引起视，迟早一天，噶尔丹必卷土来，继续侵扰大清边境。

大家虽然不太看得上这从草原来的男孩子，但是对于他骑『射』方面展现出来的，远超其他的力还是表达了赞叹，纷纷为他鼓掌。

八阿哥赞叹道：“果然是吃牛羊肉，马背上长大的勇士，后是要当大军的。”

胤佑侧过头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

而后又听到九阿哥对十阿哥道：“咱们要是不读书，天天骑马『射』箭，也这么厉害吧。”

十阿哥憨憨的笑了笑：“我巴不得不读书，天天骑马『射』箭呢。”

胤佑到他俩间，一边搂过一的肩膀：“昨天的数学作业做得怎么样了，二元一次方程会解了吗？”

“……”

不读书是不的，就算不练骑『射』也不不读书。

打天下靠骑『射』功夫，治理天下只靠多读书。

胤佑回想了半天，直到听康熙向草原诸部下了诏书，为加强长城北的边防和对喀尔喀蒙古的管理，召集蒙古各部贵族明年多伦诺尔行会盟。

康熙要亲自主持这次蒙古克图王公大会。包括土谢图汗、哲布尊丹巴呼图克图等诸部也要参加，其自然也策棱的祖父。

康熙收留策棱祖孙三及他们的残部，赐宅邸，让策棱入内廷读书。当然不是单纯做好事。

就算他们的故土被噶尔丹占领，但他们依旧是部族首领，蒙古诸部一定的威望。

他们和噶尔丹势必还一战，策棱背负着灭族的仇恨，也一定会随军出征。

或许一天他会回到自己的故土，成为部落首领，或许还会迎娶自己的某一位姐姐或者妹妹。

天气越来越冷了，连着下了好几天雪，胤佑看策棱耳朵和手都已经冻得通红，还得到宫门口才乘坐马车回家。

于是，他向对方提议：“要不，别回了，到我的院子里住吧，我那儿空的房间。”

策棱摇了摇头：“我不回，爷爷和弟弟会担心的。”

胤佑叹了口气：“难不成真是把送宫来做质子，一天不回就担心我们害了？”

\"质子？\"策棱拧眉，他的汉语水平显然还没学到这词，“那是什么？”

“那是……”胤佑一拍自己脑门，“管他是什么呢？我让出宫给爷爷传，七阿哥留下来住一晚，总行了吧。”

他这么热情好客，策棱些木讷，是闷葫芦，时常被他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胤佑为他傻，其实家并不傻，其他兄弟时候玩心大起，想要捉弄他一下，策棱却一点也不上当。

只胤佑跟他什么，他就信什么。

“那……那好吧。”

胤佑把他留下来，是想哄着他，干一件或许他并不愿意的事情。

但一开始，胤佑并没。

两回到阿哥所，胤佑那小院。策棱好奇的打量四周，太监正干活，各自忙碌着。大家看到七阿哥回来，纷纷迎上前，给他掀帘子，给他沏茶，上点心……

策棱想起了草原的日子，虽他是部落首领的孙子，其他也对他颇为尊，但却没整天围着他，这么照顾他。

胤佑让赵诚过来，他耳边吩咐了几句，赵诚领命了。

胤佑拿出荷包里的一棵狼牙放策棱眼前展示：“这是我草原上的一朋友送我的，算起来，他算是我的远房表哥，现是我的大姐夫啦。”

策棱就着他的手看了看那颗狼牙，点了点头肯定道：“斩杀狼群，拔下狼牙那一定是一位蒙古勇士。这是他的战利品，他肯送给就明他很视这朋友。”

胤佑把狼牙收起来：“那是自然，我还送了他一银质的不倒翁，那是太子哥哥送给我的，不过他好像更喜欢《李太白集》，我都好几年没见过他了，不知道，他现汉语得怎么样。”

策棱安静的听他，里面好多新鲜词汇，他听不懂，但是他感受到，胤佑和这位朋友的关系很好。

“要是喜欢，后我也捕杀狼群，把狼牙送给。”

“额……”胤佑挠了挠头，“我要那么多狼牙做什么？”

“……”

策棱低下头，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原来七阿哥不喜欢狼牙，他只是喜欢他的朋友。

这时候，赵诚挑帘子来，他后面跟着四名太监，每手里都端着东西。

赵诚先把两茶盏放胤佑和策棱跟前，又把几碟子放桌上，这才退到一旁。

策棱看着桌上的东西，炒米、乌日莫、酸□□、风干牛肉。揭开茶碗，里面是热气腾腾的蒙古『奶』茶。

半大的小子，正是吃下一头牛的年纪。两风卷残云，不过多会儿就把桌上的蒙古美食吃了肚子里。

兴许是炭火烧得太足了，胤佑脱掉夹袄，只穿着一件雪白的单衣。

他是长得十白净秀气的小皇子，粉雕玉琢的，看着漂亮。

小的时候因为脸圆圆的还点胖，起路来像一颗雪团子地上滚。

现长大了，抽了条也结实了，但仍旧白白净净，看起来像一颗修竹又像一柄宝剑，反正不是来自草原的策棱见过的男孩子类型。

胤佑转过头来问他：“不热吗？”

策棱点了点头：“点。”

胤佑：“那就把衣服脱掉吧。”

策棱摇了摇头，他穿着草原上的皮袄，虽然不那么精致漂亮，但是抗冻，耐『操』，草地上摔来摔也莫不坏。

“策棱，”胤佑坐下来看着他，“没想过，换上我们的衣服？”

策棱摇了摇头：“我不换。”

“为什么？”

“我生草原，长草原，我是草原的儿郎，总一日要回到草原上的。”

“是，”胤佑点点头，“那也不是一天两天回的，还得京城住很久呢。”

策棱低下头不。

胤佑继续道：“换上我们的衣服，跟我们一起读书，咱们就是朋友了。”

策棱问他：“现不是吗？”

“是，现也是。”胤佑咬了咬下唇，斟酌措辞，“我的意思是，这样就更好地融入我们，我的兄弟们，大家后还要一起相处好久，也不一直都不和大家交流吧。”

“我换上们的衣服就融入们了吗？”

胤佑低下头，沉默了。

那倒也不一定，就算一起长大的兄弟也不是都玩到一起。

策棱忽然问道：“如果我坚持穿自己的衣服，还会和我做朋友吗？”

“会，当然会！”

“……”

第二天，胤佑回承乾宫给皇贵妃请安，小家伙坐桌前，还思考这问题。

皇贵妃伸出手挠了挠他的下巴，就跟逗小狗似的：“怎么了，心事啊？”

胤佑把策棱的事情跟她大致了一遍：“看，兄弟们都觉得他和咱们格格不入，又不洗澡，身上总一股味道，不愿意跟他一起玩。是，咱们坐一屋子里读书，不总这样吧。”

皇贵妃看着他叹了口气：“怎么那么『操』心啊？与的相处不就是这样吗，合则聚，不合则散。们来自不同地区不同民族，生活习惯也大不同，目前连语言都不通，怎么勉强玩到一起？”

完了之后，皇贵妃才意识到，她和儿子其实是讨论两题，她差点被儿子带沟里。

“小七，如果只是希望的朋友注意卫生，那我觉得侧面跟他提一下，毕竟注意卫生是为了身体健康。”

“但是，如果只是想对方穿上们的衣服，现那样生活，来讨好和融入们的环境，那我觉得应该尊他的意愿，觉得呢？”

“……”

胤佑没，坐那里想了想：“我觉得得对。是我怎么侧面跟他提，他会不会不高兴啊？”

皇贵妃笑道：“那就用的行动来改变他，从一些小时开始。”

胤佑把额娘的记心里，每天午，他都和策棱一起用午膳，饭钱带着对方洗手。

“我额娘了，病从口入，吃东西之前，一定要洗手的。”

只要一下雪，他就邀请策棱他的阿哥所居住。大清早练完肩，他必定要回房间沐浴更衣。

“出了汗，就一定要洗热水澡，换上干净的衣服，这样才舒服，还不会生病。”

没过几天，他就发现策棱换了身新的袍子，并且每隔几日就会换新的，头发也不再那么一缕一缕的，而是清清爽爽的束脑后。

不过他皮肤黝黑，胤佑倒是看不出来洗澡了没，不过倒是闻不到什么味道了。

胤佑『摸』了『摸』自己锃光瓦亮的脑门，忽然产生了一疑问，自己要是头发，会是什么样子。

时间长了，时候胤佑没注意抓着点心往嘴里送，反倒是策棱会提醒他：“七阿哥，没洗手。”

“……”

胤佑尴尬的笑了笑：“我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