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罐山大神窑厂,也有十多天了。惠周渐渐跟身边的工友们开始熟识起来,他被安排和看门老翁住在一个屋。听老翁说,主要是考虑他之前没干过什么苦力活,那些个工友们一个个睡觉打鼾像打雷,怕惠周被吵的睡不着。惠周打心里还是感激大神的安排,因为饭点,惠周也不必去跟工友们一个饭堂,可以跟老翁一起吃小灶,伙食还算不错,可比他在租来的小茅屋吃的米汤子要好上许多。不过,最叫惠周欣喜的是,再也不失眠了,每天早起一直干到晚上六七点钟,累的那叫一个透,吃完晚饭不待梳洗,困意就排山倒海的占领脑袋,沾枕头就着了。惠周不禁会想,看来以前睡不着,主要是不够累。
惠周照着大神的安排,先是拉土,拉土要的就是一股子力气,跟他搭伙一起干的还有两个。拉土用的是架子车,有架辕的,有掀车的,有拉纤的,当然多数时候三个人要轮流着干。虽说惠周干活不惜力,但毕竟没咋做过这种活,有时候还是会显得吃力,但好在两位工友并不计较,反而会因为惠周见过世面、识得文字,对他多有照顾。两位工友告诉惠周,别看烧砖是个苦活,外来人都觉得凭着一膀子力气都能干,没什么技术含量,其实不然,这里头道道可复杂着呢!不然,离国皇宫也不会不顾关山阻隔,指定用大神窑厂的砖。
这烧砖,首先就要选好土,罐山这块的土,天然含有一种粘合剂,烧制成的砖极其结实、坚固,不用担心裂纹,据说这里烧出的砖,五百年都不会坏。有了好土,还要有巧劲,比如和泥、打坯,怎么样和出来的泥含水量最好,上坯不会流、不会散;怎么样打出来的坯最方正,不会缺棱少角。样样都是学问。起初惠周也是不以为意,时间久了,也咂摸出来些味道。甚至看着工友们下着功夫,有时会入神,觉得比在醉星楼彩云间看红桃绿柳弹琴跳舞还来得过瘾。
上午做完工,惠周步履矫健的来到看门老翁那,发现老翁不在,饭桌上倒是丰盛的要命。平时都是两个菜,一肉一素,今天倒是奇了,两荤两素之外,还有野兔、山鸡、河鱼、山雀四碟,最诱人的要数中央的一锅甲鱼汤,葱姜蒜末被煎得咕嘟嘟跳跃,像人的脉搏一下一下忽扇着。咋回事呢?这老汉,饭点跑去哪里了?惠周舔舔嘴唇,咽了咽口水,就坐下来盯着桌上的菜肴发起痴来。
几条狗开始叫,惠周起身掀开门帘,看门老汉回来了,身后跟着的正是黑脑袋。黑脑袋也看见惠周了,冲着惠周一乐,嘴里两排大牙齐刷刷闪着快乐的光,双手一扬,六个酒坛子也跳将起来。老汉跟黑脑袋两人进了屋,三个人就坐定,开始抄筷子吃起来。惠周一边吃着,一边等着他两说点什么,结果两人是吃了个美,好一阵子,竟都一言不发。惠周可就有点忍不住了,心下想着到底是什么日子吗?终于忍不住,就索性丢下筷子,看他两人一顿抄。
“我说兄弟,吃啊!咋不吃了?难道这段不见,想我害了相思病不成?”大神明显是看出惠周的心思了,一脸憨笑的看着惠周说出这一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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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你?就你个黑大脑袋有啥好想的?不过干啥呀,今天搞这么丰盛?”惠周没好气的说着,又抬眼先是瞪了瞪黑脑袋,又瞪了瞪老汉。
“你这臭小子,改善伙食还不好?赶紧吃吧!吃完饭后,一会子你就知道了!”老汉嘴角飘出几丝狡黠。
三个人就这样埋头吃饭,一会会桌子上的吃食,就被一扫而空。黑脑袋打着饱嗝,一边伸手抻腰,嘴里喊着:舒服!舒服!完事就侧脸跟老汉讲了:“我说吕大,你跟大家伙通告一声,就说今天下午早点下工,戌时准备迎接窑主归来!”话音未落,老汉就兴高采烈,跑出门房,手里提着铜锣敲了起来,一会会工友就都聚在了院里,老汉一脸的兴奋,高声喊着:“窑主回来了!回来了!窑主回来了!大家下午早点下工,晚上戌时准备迎接窑主!记着下工了可别吃饭哟!”
这边屋里黑脑袋早稀罕的勾肩搭背,跟惠周坐到一块,惠周也搞不清楚,为什么跟这货天然的亲近,好像见面的一瞬间,就觉得这黑脑袋值得信赖,生死不负的感觉。“知道你不喝酒,戒了有段时日了。要不然就冲着这一桌菜,还有这几坛酒,非跟你来个一醉方休!”黑脑袋一边说,一边拍着惠周的肩头,惠周直觉得肩膀要被他拍下来。“我说大黑,跟你说个事,我看能不能这样子,以后我就不跟吕大一起吃饭了!既然到了窑厂,就该跟工友们一块,要不然总觉得有点格格不入,我觉得大神也该一视同仁,不该特意照顾我!你说呢?”惠周一脸认真的说。“反正晚上窑主回来,你跟他讲!晚上我看他少不了要找你单聊!”黑脑袋被惠周叫作大黑,也不觉得冒犯,他也是打心底里喜欢惠周这小子,虽说这小子肚里有墨水,但他一点不装,没读书人那些假斯文的臭毛病。
转眼天色将晚。窑厂众人都候在离窑厂三里地的朝天头,六条看门的大黑狗都跟着来了。人群里大家互相说着话,好不热闹。
“你说咱窑主这一去三个月,也不知道给咱兄弟们带回了什么好酒!”
“光知道酒,我倒担心窑主吃不好睡不安,身体会不会吃亏!”
“我看窑主这回,保不齐能带回来几个小娘子,给咱们弟兄们乐呵乐呵!”
“乐呵乐呵也成啊!哪怕看得见摸不着,起码也过过眼瘾!”
“别说,这么久不见咱窑主,可是真的想啊!不知道窑主这回有没有路过陵州,顺道探望下我爹娘!”
“听说这回窑主去了咱大离国国都,保不齐又接了一个大单子!天那么大!那咱弟兄们可就发财了!”
众人正说着话,只见不远处一匹骏马领头,后面跟着四辆车驾,几面枣红色的大旗上分明亮着两个斗大的字:大神!众人开始一阵骚动:”窑主回来了!窑主回来了!“惠周跟黑脑袋站在高点的地方,心里也是满怀着期待,自从来到窑厂,可是一直没见过这个叫作大神的,不知道到底是个啥样人物?扇耳没跟他讲过大神的任何事,不过这一段呆着,看着、听着工友们对他们这位窑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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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价,那可是高、比丰州海神塔可要高出不老少!
领头的骏马到了朝天头,四辆车驾也滚着轮子到了众人跟前。骏马上的中年汉子一个抱拳,朗声说道:“兄弟们!想得我好苦啊!兄弟们!”惠周一眼望过去,也没看出来这人有什么特别,他就是大神吗?不过看着身边黑脑袋的表情,还有众人的反应,好像这人应该不是大神。黑脑袋拍了拍惠周,说道:“这是咱窑主的四条椽之首,正椽主汪开山,江湖诨号当头炮!兄弟们都爱叫他炮爷。”
炮爷跟众人打完招呼,接着又说话了:“兄弟们,我身后这四辆车驾,载得不是别个!载得正是兄弟们的眼中热、心头好,酒!肉!美人!”一听这话,一伙老爷们能不开心吗?喊的喊,嚎的嚎,有会打口哨的,尖利悠长的口号声,也此起彼伏的开始响起来!炮爷见着大家伙欢腾,稍微顿了一顿,然后又举起双手示意:兄弟们!传窑主的话,兄弟们不必在这里苦等,先随我回窑厂。咱窑主说了,晚上戌时三刻,他肯定回咱窑厂,跟众兄弟们痛饮!”听完此话,众人竟没一个人移动。吕大一看这情况,领着六条大黑狗,倒是头一个往窑厂回了:“大家伙回吧!深秋临冬,我想咱窑主也不愿意大家冷着、冻着!说好了戌时在窑厂等着的,你们非要跑着三里地的冤枉路!窑主知道,少不了怪罪!”待吕大的话音落后片刻,众人才开始纷纷往窑厂回。
惠周依然跟黑脑袋站在原地未动,两人像是商量好的,向着大神归来的方向望着,远天几颗星星分明亮了起来!点缀在余情未了的晚霞之上,渺小而又充满希望,忽隐忽现般闪着。
“大黑,你说窑主怎么没跟着车驾一起回来?会不会遇到什么事了?”惠周只是说话,身姿半分未动!
“能有什么事情?从我认识大神,还没见他有任何狼狈的时候,总是白衣一袭,一尘不染!”黑脑袋铁塔般杵着,面无表情的回着惠周的话。
“看来兄弟是佩服大神的紧啊!我也就是听着县里止止观的道士扇耳的话,来的这里。看来,扇耳是要我来这里找点什么,或者学点什么。”
“你说的是止止观那个大烟枪道士,他倒是江湖上难得一见的英雄!他能有意结交你,看来我惠周兄弟必有过人之处哟!”说完这句,黑脑袋睁大双眼,仔细的端详起惠周来。
“看什么看?没见过男人吗,还是没见过我这样普通的男人?我来这里很简单,就是想找点事做、赚点钱,慢慢开始还之前欠的债!”惠周没好气的说道。
“多少债啊?我听听。怎么欠下的债?不会是吃喝嫖赌,欠下的吧?不过看你这样子不像,莫不是让人给骗了?”黑脑袋说着,竟自顾自笑得前俯后仰起来。
时间越来越临近戌时,两人便也开始往窑厂回,怕耽误了晚宴,也怕大神从别的地方回了窑厂。而就在他们转身往回的一刻钟后,四匹骏马腾起烟尘,从他俩注视了许久的地方,向着朝天头、向着窑厂席卷而来。领头的那位,非是旁人,正是窑主大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