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
狱中,姚涟漪看着自己的堂兄,此时的他,早已不复一国之君的尊仪,空洞的眼神下,整个人的灵魂仿佛游离在天地之外。
偌大的秦国,最终还是亡在了他的手里。
这已经是秦国亡国的第十日。正如姚泓此前预料的一样,晋军并不会给他这个亡国君主特殊的待遇。和普通囚犯无异,关押在潮湿阴暗的牢狱之中。
姚涟漪的眼睛早已红肿,那是被泪水多日浸过的痕迹。
“吱——”
正在这时,随着一声铁链的叮咣声,狱门缓缓打开。
听到声音,姚泓游离的灵魂仿佛被拉了回来,空洞的目光缓缓望去,堂妹的牢门处,正站着几个狱卒和一位中年人。
“你们要干什么?”
姚涟漪的目光中带着惊惧,却不等她听到回答,几个狱卒便立刻上前挟住她。
“大将军要见你。”
王修看着挣扎中的姚涟漪,并没有怜惜之情,冰冷说道。
“放开我,放开,你们别动我!”
姚涟漪歇斯底里地吼着,但无论她怎么用力,也无法挣脱出来。
姚泓朝着声音看去,远处,姚涟漪已在挣扎中被带出了牢门外。整个过程,他始终没有说一句话,或许他也知道,即使自己出言阻止又有何用呢?即使演绎出一副生离死别的画面,这些铁血无情的面孔就会同情吗?
不会的。
“陛下可知,何为生?何为死?”
冷峻的声音传来,姚泓没有回答,对于生死他早已没有了看法,国破家亡,宿命是必然的。因为,自潼关被破后,他心中便有了对今日的预见。
“胡人生时,汉人之地狱也。”
一句简短而又冰冷的声音落下,王修走出了狱前的大门。
姚泓径直看着狱中石壁。
胡汉难容,看来确实如此。
在这一刻,他想起自己父亲的勤政爱民,想到自己待百姓的宽厚仁和,好像这一切,并没有得到汉人的怜悯。
但这一切,怪自己吗?好像在出生的那一刻开始,便没得选。
……
未央宫侧殿。
姚涟漪脚上的铁链重重落在地板上,咣当的声音在这座安静的宫殿内显得异常明显。
刘裕站在大殿中央,看着这位亡国公主,眼中微光闪动。
双方对峙着。
良久,刘裕露出了在他平时难以见到的笑容。
“久闻公主之貌秦室一绝。今日相见,果真名不虚传。”
“恶贼,灭我社稷,亡我族人。又何须如此虚情!”
姚涟漪眼中布满了愤怒,冰冷的声音中带着阵阵寒意。
“公主莫非是觉得,我待你族人太过残忍?”刘裕看向姚涟漪,平静地反问道。
姚涟漪瞪着发红的双眼,没有回答。
半晌。刘裕环视一周,望着宫殿内的巨大支柱和墙面雕饰,好像在品味着这一片独有的金碧辉煌。
“残忍?那你可知,何为残忍?是屠郡戮民、烧杀抢掠残忍,还是虏我同胞,烹宰为乐残忍。”
刘裕缓缓闭上眼,仿佛在感受着过往那百年间的北方中原。
那里,战乱连绵,尸横遍野。
“自你胡人南下,无恶不作。杀我族民,乱我中原。马蹄所至,赤地千里,饿殍满地,枯骨如山。如若不是大江天堑所在,我族南渡,衣冠尚存,方保社稷。还不知何时,才能归至这秦汉故都,光复这片曾经被你们铁蹄践踏过的江山?何为残忍,你不妨与我说说。”
刘裕说罢,久久不能作声。
姚涟漪怔住了,他没想到会是这样。
不,不是,不是这样的。姚涟漪的内心挣扎着,先帝是那么的勤政安民、体恤百姓,皇兄如此的宽厚仁和。
不,他在说谎,在骗我!
“你胡说!”
姚涟漪随即而道,但她,却不敢抬头去看刘裕的身影。
“我胡说?呵呵,看来,你什么都不清楚。也对,一个生长在深宫后院的女子,又如何知晓战争的残酷。”
刘裕回过身来,静静地看着姚涟漪,眼中,多了一片深邃。
“今日,可留你性命。但姚泓,江淮百姓正日日都盼望着他的人头。”
“不,你们,你们要做什么,不要动我皇兄。”
“带下去。”
不等姚涟漪挣扎,刘裕便挥手示意,守卫行至身前,便再次将她带了下去。
不过这次,并没有回到牢房。
……
傍晚,城墙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