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利……”自己的双手被绑在一把椅子上,然而没什么用,因为被强行灌下了一种药物而感觉丧失了一切行动力。
一双昏沉沉的目光定格在那个夜晚在烛火下摇曳闪烁的那张脸,还有一个模糊的台历,是20年前的时间。
那女人就站在自己面前,沾着羊肚杂碎沫的刀子在她手中摇晃着,可是自己却根本没有能力再为自己不值钱的命挽回一下什么,既然她听信了什么那就让她如此相信下去吧……
自己明明就是罪人。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她的语气很平静,但胸腔在猛烈的起伏。她身后还有她为自己准备的苏格兰大餐。很快这种浓浓的羊肉味儿就会混入自己的血腥味儿。她抚摸他的左眼,那只眼睛发着蓝光。
“我……我不想再受折磨了……”椅子上的瘫软的人发出男人低沉的轻言。他想起来自己在两个小时前发生的一切……然后他逃脱了……看到家中未婚妻给自己准备的苏格兰大餐,和桌子上她已经拆开的有火漆印章的黑色信封。
维利安娜,你我本都是罪人…
……
“我们一共杀死过那么多人,你知道我毕生的心血都是为了你!……”她的第一刀就扎入了他的左腹,深入骨髓的疼痛让他抓狂。
“你让我把试验的最终成果都归属于你,让你拿到万众瞩目的荣誉,然后好去皇宫里享受女王给你的荣华富贵!”她的第二刀捅入男人的肝脏偏左,他已经浑身颤抖再没有可以开口的力气,他看到刀口的血液汹涌而出。
维利安娜伸手拿到桌子上黑色信封,粘血的手指捏出里面一只晶莹的如同戒指一样大小的圆环,男人虚弱的抬起眼皮盯着她把那个圆环攥在手心沉默着。
“门……”他气若游丝咕哝着,“是他……”
女人抛开犹豫直径走向他,抬起他的下巴露出脖子上一个明显的疤痕,另一只手端着刀刃:“对,我拿到‘门’了,这就是父亲给我的命令。”
“为什么不让我死的痛快点儿……”他感到自己四肢渐渐冰冷,意识开始游离,那女人脸上挂着泪水。
……
……
她还想继续这个奇怪的故事,日期是20年前的……按理来说这个男人就在这里要死了,所以故事就中断了。
宇城睁开眼,第一件事儿就是检查自己的腹部,因为刚才那种疼痛实在太真实了,但想想这应该是进入了他人的回忆,这种事情自己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也就是说艾克非质在没有经过她允许的时候又“吃”了什么……“胃口很大……”她自言自语的站起来。
回过神来看看四周,似乎又回到了一个昏暗的走廊,身边没有离奇下陷的地板没有耀目的荧光也没有维利安娜。
宇城扶着身边的石壁,刚走了两步一阵钻心的疼痛让她差点儿喊出来,那种熟悉的感觉伴着一直挥之不去的压迫感简直让她发狂。
可是到底要怎么做?自己根本连思考的能力都被压迫了,她根本不能确定在经历了刚才那种怪异的脑内串场之后又被扔在这个走廊上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人干的,自己是不是已经没可能再活着出去了。
突然走廊的远处传来沉沉的脚步声,不紧不慢的节奏慢慢的逼近。这种步伐的沉稳只能出自男人。她抬起头下意识的摸向自己腰间,但只抓住了维利安娜给过她的手机。
那人的脚步突然停止了,似乎就在离她45米开外的地方稳稳静止了。她看不清那个距离隐秘在黑暗中到底是谁,他不想被看到脸?或者那人只是想站得远一点的洁癖,这样朝她开枪就可以避免被血溅到。
她伸手按亮手机屏幕就迅速的朝那人的位置扔了出去。
屏光飞出去一闪,照亮了一个高大的身材,并落在他脚边,照亮了他衣服的下摆……那个下摆很长,几乎覆盖了脚面,如同古人缎面长袍一般泛着幽光。
丢手机的人瞬间定在原地,感到心头一阵冰冷,难道撞鬼了吗?自己居然早就忘了这儿原本就是陵墓……
不是活人该怎么对付?虽然平时叶秋全他们没少看盗墓小说可是自己根本不感兴趣,所以没问过相关内容,现在想想平白错失了自救的机会。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她小声咕哝了一句,没想到对面的‘人’噗嗤一声忍不住笑了,然后那人转身就沿原来的路返回了。
“等一下!你……我……”她急了冲着那边叫了一声,她现在终于想明白这个人最有可能是谁,但她却很难组织语言去表达,因为脑子里的问题太多了但却有奇怪的危机感在压抑自己的冲动,她急切的想问却又害怕知道很多自己无法承受的东西。
关键时刻自己居然退缩了,简直是天大的可笑。她握紧拳头。
那人停顿了一下但还是继续向前走,她知道自己就要错过这唯一的机会,但突然两个的脚步由远至近从自己身后冲过来,她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一个人一把从身后按在地上,那人胜利般大叫:“李将军!我控制她!你去抓那个——”
“混账东西!”身边男人气急败坏的一拳头打他脑袋上,然后赶紧转身对着远处驻足看热闹的那个男人说:“呵呵,不,不好意思,下属乱说话!我回去抽他丫的!……呵呵,他的意思是说,我们想跟您……嘿嘿,您看虽然狭路相逢但我们只求个殊途同归的好结果……那个……您听我慢慢说,这个,你看我们刚抓住了这个,这个刘宇城……而且——”
旁边的李洹更是紧张的胡言乱语。
唰!他们听到那个黑暗中的人有了些动静,似乎铺开了一把折扇在思考什么,但依然没说什么。
“我在海外有最先进的团队,都是从别国军区里挖出来的专家,我还能提供大量实验资金……所以,您看……而且我们已经走投无路了。”
李洹冲着那边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喊出来,“听好了,我不管你是谁,这个陵墓目前已经潜入了很多组织内部人员!很多都是持枪的精英……如果你不想你在这里的成果毁于一旦功亏一篑,那……
我们可以给你提供他们的坐标,如果你愿意……”他说了很多,可对方依然无动于衷,没有任何表态,似乎真的只是一个鬼魂游离在这里。
一时间双方又沉默了,空气尴尬成了凝固态,没有任何声响的甬道中寂静的可以听到一些细小的沙粒滚动的声音。
“刘……宇城。”对面那个人突然轻轻吐出来这几个字,宇城不可思议的抬起头却又被关杰死死的压在地上。
“噗噗!”怵然两阵突如其来的寒风瞬间袭来,在所有人都没有感到异样的时候两道寒光飞来猛刺向李洹和关杰,两个人就这样用惊恐的表情和逐渐失去意识的身躯承接了还充满希冀的上一秒。
死了吗?宇城推开摊倒在她身上的人,他们依然睁大的双眼还泛着光,但很快就黯淡下来。
从远处跑来几个跟刚才托运她和维利安娜一样的黑衣人迅速抬起这两个人,宇城匆匆的瞥见那两个人胸口还扎着发光的类似钢针的东西,然后他们飞速离开,地上甚至没有血。
宇城沉默的跪在地上,任凭那种强烈的压迫感还在不断□□自己的意识,对面的人如果对杀人习以为常,那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那人转身走了,她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在拉开甬道尽头石壁上的一道门之后被照亮,门只被拉开仅容一个人身材的宽度,门内的室厅发出极其微弱的黄色光线在闪烁,她看到那门是现代化的防爆和辐射隔离的金属材质,那高大的身材进入,依然看不清那人细节。
她爬起来,直觉告诉她这人在邀请她跟着走进去。
她站起来朝那个门走去,感觉自己已经没有理由再犹豫了,不管今后是死是活都只能听天由命,如果当初自己选择来这里,那不论怎样都要承担后果。
随着步步的走近,那门内的微光给她的感觉竟越发摇曳,里面的光亮似乎是火把,她伸手扶着那个门的把手感到已经无法再呼吸了,从刚才开始她就意识到这个门内的一切就是折磨她许久的答案。
如果从一开始就能感知到这里有某个有关扰动艾克非质力量的源头,那她其实一直都在围绕着这个中心打转,这里是一切的源头——
而她伸手敞开那扇大门的动作,却与8年前地下赌场的火海中的自己毫无意外的重合在一起——
她看到了,那个年幼的自己从身体里走出,映衬着火光的烧灼和浓浓黑烟的窒息,那个瘦弱的身躯浴血鲜红,近乎疯狂□□的脑海意识中只存在着两个字:杀人。
她抬起头,已经被火燎成野草一般的头发遮盖着面容,那个表情没人看得清,却能想象到她的狰狞。
她看到偌大空旷的屋内空无一物,却在中央站立着两个人,一个大腹便便臃肿的男人,另一个却用破烂长袍包裹佝偻的身躯披着灰白色斗篷,裸露的手臂上全是枯朽的皮肤,隐匿在兜帽下的下半张脸挂着阴森的笑意。
“被我召唤而来了……”那穿斗篷的男子发出如金属刮擦一般刺耳的嗓音,根本不像人类。
“她真的暴走了……”旁边臃肿的男子喃喃的自语,他带着戒指的一只手不安的摸索向他们身边的一个石桌上面的玻璃樽,对眼前的这个小女孩似乎带着一丝害怕。
“余,‘圣杯’这种人类产物是不可能做到的。”身边的男子发出一声嘲讽,余健雄瞥了她一眼也作罢没说什么。
女孩发出一声低吼,她没有理会这两个人的谈话猛兽一般冲过去,爪子一般的手闪电般挥向余健雄的肥脸,一道深深的血印留在他的脸上,如果不是他躲避及时,很可能半张脸皮都会被撕扯下来。
她还想再甩出另一只手但却被旁边骨瘦如柴的斗篷人一把钳住手臂,一脚狠狠踢向侧肋,但她丝毫没有感到任何疼痛,而是张口就朝那人树枝一般的手臂咬去,那种凶狠的啃咬却没有让那人流出任何血液。
“你……你他妈也是个怪人……”余健雄捂着流血的脸呲牙裂嘴的小声说。
他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的手臂,而是从脖颈处取出来一个戒指一般的圆环攥在拳头里然后一拳打向那女孩的胸口,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她飞出去重重撞在墙壁上,而这种巨大的撞击力并非全部来源于那男人,而是那被他握在拳头中已经开始发出荧光的圆环。
“门。”余健雄下意识的摸摸自己手上的那个戒指,“看起来比我这个要厉害得多。”
斗篷男子点点头:“不得不说……你这个主意不错,用打斗激发……虽然低级了点儿……果然促使那东西催生了一部分意识,不过很垃圾,低级……现在我就用‘门’把多余的部分取走。”
“等等……你说……艾克非质催生了……自己的…意识?…这是什么意思?!”余健雄感到吃惊,这样一个物质终究并非人类,怎么可能还能产生意识这种只适用于人身上的说辞?“这……荒谬!……”
“安心拿着你的赌资逃跑就行了,有些事情人类并非能明白。”斗篷男人缓缓的走向躺在墙角毫无能力再反抗的宇城,“你看到了什么。”
她睁开眼,看到扭曲的类似灵魂的正在哀嚎的黑影重重腾跃在整个房间中,黑影们在哀嚎,在怒吼,他们在身边飞舞却又似乎只是看到了脑海中的幻象。
“那些是被你杀死的人。他们无法被净化……因为你误导了艾克非质。”高大的身躯附身看着她,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怪异的声音轻轻的震颤在脑海。
“……如果上帝选择你来教化那个物质……而你交给它的第一份认知就是愤怒?和杀戮?”她睁大眼睛,看到那些痛苦的灵魂想朝她袭来,却被无名的力量被阻挡在一个屏障之外。
“这个试炼的结果让我失望……我会用‘门’取走毫无价值的部分,包括你的记忆……然后再给你一次机会……”那人静立如同一尊破旧的雕像。
“喂!行了,我也不明白你到底什么意思,不过照你这么说,目前只有你才能完全控制这个……这个艾克非质?!”余健雄跑过来显得有些兴奋,他想如果身边这个阴森的怪人能掌控艾质那如果拉拢成为自己人就完美了。
“快告诉我其他的秘密!先知!”余健雄转身面对那个佝偻的身影。
那个身影缓缓的走向畏缩在地上的宇城,蹲下来,她看到那人一身脏兮兮的袍子在地上打成皱褶,感到一只冰冷如死人一样的手按在自己额头,他的另一只手捏着一只莹白的圆环,然后吐出寒凉的气息:“你无权知道。”
她忍着恐惧和颤抖抬起了头,看到那人兜帽下惨白的双眼,没有瞳仁。
“你……是……谁……”她听到自己已经被浓烟和血腥呛到沙哑和颤抖的细小声音。
“先知,上帝使者。”那人的嘴没有动,却分明有一个刺耳的声音飘荡在脑际。
……
……如果上帝选择你来教化那个物质……而你交给它的第一份认知就是愤怒?和杀戮?
……你为什么愤怒?
……为什么杀戮?
自己迷失在无尽的火光中,震耳欲聋的爆炸,倒塌的墙壁,着火的幕布,蜂拥鼠窜哭喊的人们……第一声爆炸发生在对面的巨大显示屏……
接连发生了第二次,第三次……沾血的手下是被自己砸碎的引爆器……就在刚才杀死了那个和自己搏斗的拳击手,撞开铁笼门,冲了出来……她想毁灭,因为一切都是伤痛……
在她失去理智之前只记得那一幕,在被带入地下赌场之前,一个女人想抱着自己逃跑,她凌乱的头发在自己耳际不停飞舞,她充血肿胀的面颊似乎曾经受到过殴打……她死命抱着自己的手臂似乎要把她勒死……
那女人口中胡乱零碎的念叨着“孩子……我的孩子…别怕……有妈妈在……”
……妈妈?……凌乱的记忆在闪耀,那个女人梦话一般的低语,自己在密布铁栅栏的缝隙中看到她伸来的手臂,摊开温暖带着伤口的手掌抚摸自己的面颊……
那女人在哭,怜悯身边的一切,却又因为看到她而笑,温热的眼泪顺着自己面颊直接淌过胸前,仿佛看到一瞬光从过去的一个狭小阴暗的角落射出带动心脏砰然的跳动……
……
似乎跌入了另一个人的回忆中,“妈!妈!”那个178岁左右的大男孩跪在地上哭,想冲过去却被一个男人死死的抱着捂着眼睛,那男人死死咬着嘴唇眼泪大滴大滴的滴落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那女人被组织的人击毙的瞬间把宇城抛了出去,她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几乎被摔晕,懵懂中被人抓住强行按在地上,她看到那些人迅速把那女人的尸体装进麻袋塞进车里,女人死灰的脸从一只麻袋口露了出来,冰冷肿胀的面颊上还带着泪痕……
“敢阻碍余老大的好事儿!这就是下场!”其中一个人叫嚣着把枪朝地上还在哭泣的男人和儿子挥舞着,“姓敖的,今儿就看在你儿子面子上放过你们爷俩!不过话说回来,就是个疯婆娘,死了不是更好?你再找个妞儿不就行了!?”
一群人把小女孩带上车开走,留下两个人还如同雕像一般跪在冷风中。
……
她站在后场的幕布后,被铁链锁在角落的一个管子上,她知道幕布的外面是人声鼎沸的赌场,高耸的铁笼内是赤膊厮杀的选手,没有裁判,没有终止,直到一方把另一方杀死,这个人就获胜,为他们押注的人们就会拿到丰厚的赌金。
而自己被告知将要作为选手出场,一旦大部分以貌取人的观众压错赌注,那她的东家余健雄就会获得一笔巨额财富,包括和余健雄一起的几个同往的神秘人也抱着不同的目的看待这场厮杀……
看管自己的人临时被叫走了,她独自一个人心惊胆战的等待自己被抓去那个笼子。然后她看到了那个姓敖的男人,推着一个用布罩着的箱子从自己身边走过来,他扭头看了自己一眼,那个眼神淡漠而迷惘,在失去妻子之后已经变如一潭死水。
“小海回去了……今天就让我们都给她陪葬……让这些没人性的畜生……”他撩开幕帘看着那些观众,“让这个黑暗的组织……给她陪葬……你知道吗?”
他突然扭头恍惚的看着她的脸,“我们有个女儿……所以刚出生没几天就被带走做艾克非质试验了……然后,被,被炸的粉碎……所以,你真的很幸运啊……你是怎么活下来的……你这个怪胎……——
——为什么大实验中只有你活下来了……我们的女儿却死了……我老婆也疯了……”他掀开那个箱子上面的幕布露出下面的控制按钮,轻轻的说,“我告诉你吧,两周前我就在这儿部下了□□,只要按下这几个按钮,这里的人就要都归天了……以后就再也没有这种地狱赌场了……再也没有这种生不如死的人生了。”
“噗!”被人声湮灭的一声枪响显得那么微不足道,这个男人应声倒地。从黑暗中走来几个人,他们只是冷笑着。
有人轻蔑的说“死性不改的一家子废物,还想带着她逃跑”,有人打开她身上的锁链推着她去了看场包围的那个巨大铁笼,她扭头看到那个幕布掩盖的箱子看起来再普通不过,有人拖走了那男人的尸体,却忽视了那个箱子的存在。
看场的所有人都发出了嚎叫和嘈杂震耳欲聋的欢呼,她被推倒在笼子内,对面那个高大黝黑的拳击手发出不满的叫嚣怀疑自己被耍弄了。
宇城站起来,环视着耀眼的赌场,似乎一切都要排山倒海朝她压来,然后头顶被高大的拳击手猛然一击,她直接趟倒在地。
那黑影慢慢逼近揪起她的头发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说:“别怪我,要怪就怪自己命不好。”他一脚跺在她的腹部,瞬间感到自己被挤压成真空,剧烈的疼痛伴着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
“如果是贱命一条,那就求求我给你个痛快的解脱!”拳击手热血沸腾的喊叫着,冲着观众举起拳头挥舞。她像一个破烂的木偶被那人踢向一边。
“为什么不反抗!你这个弱虫!给我起来!起来反抗我!起来杀死我!”那人把她拎起来越过头顶,她感到自己轻轻的腾空而起,微弱的视线中看到明晃晃的是成千上万的人脸。
“看着我!!你恨我!你要杀死我!!我看到刚才那个被打死的男人了!!你就跟那种可怜虫一样被践踏被□□!!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哈哈哈哈!!告诉我!!你要杀死我!!!”
那壮硕的脸还在叫嚷,她低头看到高举自己的那个男人,扭曲的脸带着残忍的快意,耳边的人声巨浪一般席卷而来直接撞击到脑际深处。
杀死他。
杀死一切能让自己痛苦的。
……
……
……
“……如果上帝选择你来教化那个物质……而你交给它的第一份认知就是愤怒?和杀戮?”那人刺耳的嗓音又一次在脑海中回响。
宇城睁开眼,她躺在那个屋子的正中间,周边摇曳着暗暗的烛光,她发现自己脸上布满泪痕,而一个闪光的小东西却在自己身体的正上方悬浮着。
那是如同一个指环一般发着荧光的东西,她想起在记忆中这个东西被称呼为“门”,是用来封印她体内艾克非质催生的那个“残缺的灵魂”用的。
此时那圆环就静静的漂浮在自己胸前那个艾质的正上方,彼此呼应着都发着灼热的微光。当初的愤怒和痛苦而激发了艾质,导致当年的疯狂杀戮行为。
这双手,的确沾满了鲜血……
“对不起……”这一声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宇城伸手触到那个悬浮的圆环,就在接触的瞬间它湮灭消失。
……
……
宇城猜测:门,应该是每次艾克非质与灵魂发生作用的同时产生的一个副产品吧。门也会和灵魂相互抵消。
门的源头也许在那个“先知”那里,争夺艾克非质是一方面,但门也是制约艾克非质能量的重要元素。
组织内部看起来是个严密不得疏漏的地方,但就是因为人人都这么想所以没人会真的觉得什么地方会出差错。仔细想想能钻空子的地方很多。
已经夜深,时玄从宿舍起身,经过隔壁叶秋全的屋子能清晰的听到他的呼噜声。他四下看了两眼,组织内部对地下生活区几乎不设监管,除了身边几个正在运作的扫除机器人没有有生命的迹象在附近,不过还是带着红外监测在身边以防不测。
他轻手轻脚的走向通向办公区的甬道然后刷了身份识别器进去了,之后进入地下五层的大型实验室旁边的数据监控室——一个专门用来监测艾克非质各项数据的专属数据库。
几天前有报告说监控数据异常,实时监控被曾经的数据覆盖,显示的是错误路径。他打开操纵台后的显示屏输入密码,一个清晰的重点坐标依然在组织内部某个办公室晃悠,但其实现坐标的主人刘宇城的正确地理位置在应该在远在龙田的某个地下陵墓才对。
他太了解这个实验室的一切仪器的操作和调动方式了,比如今天刚好是监控室夜班值班员换班的日子,而换班间隙会有半个小时的无人监管,而屋内的监视器早就坏了。
红外监测仪在门外,警报器在手里,如果50m范围内有人靠近自己手里的报警器就会震动,于是就有充足的时间让他复位一切假装自己只是来闲逛的。
毕竟他是大型实验室为数不多的年龄还以“1”打头的首席研究员之一,很少有人会对天才加以怀疑。
就在他计划让敖海成为炮灰的时候时玄就层偷偷进来给数据监控室做了一个异常简单的数据篡改,他很清楚那台旧计算机信号接收系统是受控于一个专属的保密性运营部门。
因为常年使用所以大家都很放心松懈,加之组织内部人的各种通讯器都要经过那个运营部门,即便篡改了也很难被发现,更何况对刘宇城的监控已经是一种维持了十几年的疲软状态。
所以在那之后监控员就一直在观察一堆错误报告,直到宇城去了龙田之后他们发现她的坐标还在离自己几米开外才觉得有点儿不对劲。
时玄做了一些简单操作恢复了数据正常走出大门。
他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之前干扰监控是为了让暗藏的各种势力漏头,现在恢复监控也是他估摸着这些人也闹得差不多了,免得刘宇城真的趁势逃跑,总归不好,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了。
牺牲了一个敖海对他来说有个很大的价值,包括他提前对艾克非质做的“解放”,他希望这些能激发刘宇城的艾克非质。
因为如果他猜的没错,8年前的那次地下赌场爆炸事件是艾质第一次仅凭自己能力做的“解放”,而那一次应该吸收了两个“灵魂”,之后的意外暴走并没有吸收,而那两个“灵魂”正是敖海的父母。
敖海,那个事件的另一个见证人,在他从国外组织分部生化组调来国内时偶然听说了艾克非质宿体的名字叫“刘宇城”,而那时正是她要被押送龙田需要生化专家跟随的时候,他赶紧所能想起来的都告诉了时玄,他单纯的觉得自己应该在这个上面帮一些忙,可是他没想到的是自己还泄露了一些不应该被他人(尤其是时玄)知道的事情——
当年敖海父亲在目睹妻子被射杀之后早已绝望,他更加肯定自己的计划,那就是炸毁地下赌场。他让亲戚带敖海回家,但他却后来又偷跑出来重新回了赌场。
敖海早就知道他父母要实施爆炸的计划,他怎么能放心父亲走极端。
可是他还是晚了,当他赶到地下入口的时候已经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却很少有人从出口能顺利逃出来。
他跑到赌场主厅旁边的一个有巨幅荧幕的看场,可那里通往主厅的门已经被倒落的楼板封死,只能听到隔墙传来轰隆的震颤。
里面炼狱一般的景象被荧幕事实转播却没有声音,仿佛隔着最绝望的梦境看透了人间惨剧被压抑到极致。17岁的敖海只能冲向已经变形的防火门捶打着任凭自己嘶声哭喊无能为力。
这时突然身后传来另一个人的哭声,他扭头,看到一个10来岁左右比自己小的男生也跪在地上哭泣,他没有理睬自己,已经哭成了泪人
。然后他又看到另一个男人,提着一把匕首慢慢的从身后靠近那个男生,敖海没有行动,他紧张的忍着泪水绷直了身子隐藏在倒塌的砖墙后面。
“你在这儿。”那男人先开口了。
男生哽咽着转头看着他。“组织的人都赶来了,再不走咱们就要被发现了。你不应该出现在这儿。”
男人身着西装却在口袋中抽出一把不相称的折扇扇起来,另一只手上的匕首似乎并不像敖海想象的那样危险。
“走吧。”男人语气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