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星期五_戴女士与蓝 - 火灭小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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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星期五(1 / 1)

我和那个扮演“星期五”的女蛙人,是在海洋馆出事三天后见面的。

这话其实也不准确。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没见过她的脸――我们是两条鱼。还不是一般的鱼,菜市场里能买到的那种。我们来自遥远的北极,身上套着特制的米白色鱼衣。还抹了层粘糊糊隔水的鱼油。

我想,我和她作为一公一母两条鱼(哦不,是两只白鲸),在“亚克力”围成的海里游来游去的那段日子,那段作为一只白鲸的生涯,恐怕,要算我这辈子里最魔幻的一段了。有时,我还会产生些幻觉。就像真的置身在海底似的。天慢慢黑下来了。太阳很红,像大半个鸭蛋黄。天边起了一小片云,惨白惨白的。就像那些死掉的鱼。

肚皮往上翻,白花花一片。

一想到死鱼,我就忍不住一阵干呕,胆汁都要吐出来了。有一次,女蛙人还对我说,她看到我哭了,流眼泪。泪水顺着眼眶爬出来,流到经过“维生系统”处理的海水里去了。我说你放屁!首先我没哭。即便哭了,你也根本就看不到,所以可见你是放屁。女蛙人也没答腔。

在大鱼池里的时候,女蛙人的声音,可以通过特殊的系统传到我耳朵里来。我们可以说话。一边游,一边说话。但声音经过处理,稍稍有点失真。我记得她的声音更接近于中音。不是又尖又细的那种。但我不知道,这是因为声音原本如此,还是处理以后的结果。我也更没设想过,这种声音如果在陆地上出现,会是怎样的效果。

当然啦,我也还会想些其它的问题。比如说,这种绝妙的主意,那个每天嘟哝着“我是笨,我是傻,我单知道下雪天野兽在山坳里没有东西吃才会到村子里来,我就不知道春天也会有狼”的祥林嫂,你就是打死她,她也一定想不出来。贺老六不在了、阿毛被狼叼走了,那就再找个贺老七、贺老八什么的,再生上一群小崽子。分别冠名为“大毛”、“中毛”和“小毛”。这种主意,祥林嫂想不出来。她一看到阿毛被狼吃空的肚子、挂在树叉上的小鞋、小手里攥着的一把豆……就傻了眼了。所以说,海洋馆老板其实根本就不是祥林嫂。佘着呢。弄不好呵,他还是个披着祥林嫂外衣的“鲁四老爷”。

出事后的第二天下午,“鲁四老爷”突然招见我。

我走进他的办公室时,他猛的站了起来,朝我鞠了个三十五度的躬。这个鞠躬的来历我很

快就明白了。不过不是自己听明白的。当时,“鲁四老爷”有点激动,像只发情的苍蝇,在我耳边喋喋不休。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有个别的单词,一个个铜板似的,在我眼前一亮一亮:“你”、“鱼”、“女人”,还有“钱。”

我不太明白。傻笑着,不停朝他鞠躬。我不明白怎么把这几个词连成句子。鱼,已经死了。不是我杀的,我也不是还魂师。女人?在日本,恐怕没有什么生活作风问题。再说,他也不是我的组织。

后来回想起来,“鲁四老爷”那天说的话里,只有一句我完全听懂了。那是我们交谈完毕,我恍恍惚惚的走出去时,他在我身后很响的说了句:

“谢谢你,辛巴。”

我愣住了。这才意识到,从此以后,我和那个女蛙人就没有自己的名字了。

现在,她叫“星期五”,我叫“辛巴。”

我和“星期五”每天早上七点上班。

我们正式下到大鱼池的时间是八点钟。那一个小时,我们用来做些准备工作。我和“星期五”分别有个很小的更衣室。门对门的。我们要先在全身涂上一种保护皮肤的特殊涂料。四十分钟以后,这种涂料才能发挥效用。所以这四十分钟的时间,我们就得赤身裸体的坐在那儿。干等着。

有时候,坐着坐着,我就胡思乱想起来。是呀。就在我对面的房间,一个女人,活生生的,也坐在那儿。光着。和我一样。我不由得在脑子里勾勒起她的样子来:奶子呀,腰呀,屁股呀。这样一想,难免就有些生理反应。还挺厉害的。我就那样叉巴着腿,自己看着,心里嘿嘿直乐。我还把这情形回去告诉“室友”听。

她听得眼睛都亮了。直向我扑过来。

“要是我在就好了!”

听听!一个女人,竟然说得出这种话!

不过,说真的,那种时候,还真希望旁边能有个女人。也不管什么黑白胖瘦的。在更衣室的西墙那儿,有个小窗子。有时候我就光着屁股走过去,趴在窗台上,看窗外的女人。

日本女人的体形多少总有些问题。上身长,下身短。屁股往下坠。还有些罗圈腿,外八字。我就想像她们全部脱光、给我压着的样子。是给我剥光的,一边剥,一边扇她们巴掌。嘴里还骂“看你还敢不敢!看你还敢不敢!”也不知道是敢什么

。反正挺过瘾的。心里怦怦直跳。

有一次,我正趴在那儿呢。一个年轻女人远远的走过来。好像长得还挺靓的。她穿了身鹅黄色的小套装。裙子特别短,刚过大腿那儿。日本女人就爱穿这种短裙子,犯骚。她看起来心情不错,走了几步,腾的小跳一下,去抓旁边树上的嫩叶子。小妞挺逗的,我心里有点喜欢她。就把身子向外冲了冲,半个身体都探到窗外去了。也不知怎么搞的,她突然就看到我了。吓得叫了起来。像见了鬼似的。

我不太高兴。我想我可能是走光了。但也没必要这样呵。洗澡还共用一个澡堂呢!假正经。我就用中国话骂她:

“没见过男人呵!”

她没料到我使用了一种听不懂的语言。愣住了。朝我呆看起来。这下我更来劲了。用上海话继续骂:

“没见过光着的呵!”

那一次特别来劲。我印象特别深。

不过也有露馅的时候。后来回国以后,晚上和陈喜儿睡觉。好几次,迷糊着被陈喜儿推醒。她眼睛瞪得铜板一样圆,说:“你叫什么呢!叫什么呢!”我说没有呀,好好的睡觉呢。她就说:“还没有!什么叫看你还敢不敢,你什么意思,还拼命的推我。”我就知道露馅了。

在日本的那几年里,光着屁股,趴在窗台上的那会儿,是我最悠闲的时光了。树冒出芽来,长大了,开出花。天上飘着几片云彩,两只海鸟在飞。只有那会儿,我才会想到自然或者季节这码事。有时我也会觉得自己是只鸟。飞起来了。是只鸟多好呵,而不是一条鱼。

我还记得那会儿常起雾。起大了,白雾从墙缝缝里都能钻进来。雾里边的女人,一个个全都白乎乎的。像浸在澡堂里一样。皮肤上沾着小水珠。有时我看着忽然会有些伤感。就重新回到椅子上坐着。不再看了。

后来,我和“星期五”熟了以后,在大鱼池里,我问过她这样的问题。

“你都干嘛呢,脱光的时候?”

这问题挺流氓无赖的。反正做人的时候,我流氓,更别提做鱼的时候了。

她朝我白了白眼。是鱼眼。没搭理我。

再后来,再熟了一些,她就回答了。

“你干嘛,我也干嘛。”

我挺开心的。学着以

前“辛巴”的样子,在湛蓝的海水里把头一昂,下半身划了个好看的弧形。我想紧接着吼句粗话的。已经到鱼嘴边了。还是咽了下去。妈的!还顺带着咽下去一口海水。

终于有一次,我鼓足勇气问她:“那会儿,想男人吗?”

没想到她还挺大方的,冷不丁扔过来一句:

“要不要教你两招?”

说完,就鼓着个厚鱼嘴,叭叽叭叽游到大玻璃前面,和几个小孩子亲嘴去了。他们竟然也认得她。下了死劲的叫:

“星期五!”“星期五!”

把我气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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