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_京畿旧事 - 火灭小说吧
首页

搜索 繁体

第二章(2 / 2)

“啊……、行。”他没有理由不答应啊!

田夫人接着说:“田家的‘正骨膏秘方’是传男不传女,您说他要是没个儿子,这‘正骨膏’岂不是就要失传了吗?再者说,像他这样的身份,家里娶个三妻四妾的也是平常啊!”

高起祥突发奇想:要是把女儿嫁给田大夫作妾,不是一举几得的好事儿吗?头一宗,自己受了人家的救命之恩,把女儿嫁给田大夫,也算是一种报答了。其二,田大夫是好人,田夫人更是贤惠,女儿嫁到田家来,肯定受不了委屈。把女儿安顿好了,自己行走江湖,报仇雪恨,不是也无牵无挂了吗?想到这儿,高起祥脸一红,嘿嘿一笑,试探地说道:“弟妹呀,我看小翠儿这姑娘就挺不错,你让田大夫把她收了房不是挺好吗?”

田夫人叹了口气,小声说:“小翠儿是我从娘家带来的丫头,本来收她做妾也没什么不可以。怪只怪当初我嫁过来时,我们当家的见小翠儿聪明好学,就常教她看医书、背汤头儿歌。后来,经人一撺掇,他就认小翠儿做‘干女儿’了。这么一来,‘收房’的话也不能再提了。”

高起祥见机会来了,忙鼓起勇气说:“弟妹,我有个想法儿,不知当讲不当讲?”

田夫人微笑着说:“呦,大哥呀!您是贵客呀,有话还客气什么?说呗!”

“好!”高起祥心里直扑腾,那话还真不好意思往出说。他清了清嗓子,结结巴巴地说:“弟妹,我……我可说啦!”

“我这儿听着哩!”

“弟妹呀,人常说,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田大夫救我一命,我……我实在是无以为报哇!要是……要是田大夫……不嫌弃,我情愿把家中的小女翠萍嫁给他做妾,还望弟妹……不,还望田夫人成全。”

话一出口,高起祥头上冒出了汗。是够难为他的,从古到今,哪有当爹的主动要求把自己的女儿许人作妾的呢?高起祥不敢再看田夫人的表情,忙把头扭向了一边。田夫人紧跟着追问道:“这话可是您说的,可不许反悔!”

“高……高某一片真心!”

田夫人眼珠儿一转,满脸堆笑地说:“那您等着,我这就去找我们当家的;咱们干脆当面锣、对面鼓地把这事儿定下来。我这就去!”说罢,田夫人站起身来,就朝外走。高起祥忙说道:“你不是说他上安国县了吗?”

“那是我蒙您哪,当家的怕您不能安心养伤,光惦记报仇的事儿。他躲开您几天,您总不会跟我一个妇道人家谈报仇的事吧?他就在前院儿柜上,我这就去叫他。老爷子,您可不许反悔呀!哈……”撂下一串笑声,田夫人兴冲冲地离开了高起祥住的偏房,快步赶奔前院,向丈夫去讲述这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儿。

早年间,女人过门后没有为丈夫生儿育女,那可是犯了“七出之过”。就凭这一点,丈夫倘若一纸修书“休”了她,也无可非议。田大夫虽然也为膝下空虚烦恼过,但对夫人依然如故,从没半点厌恶的意思。这样一来,田夫人心里就添了心病。这次人家高起祥主动提出来,希望把自己的独生女儿嫁给田大夫作妾。这可是打着灯笼也没地方去找的好事儿呀!人家高起祥也算武林的名人,若能娶高家女儿作妾,也算不辱没了田家。田夫人打定主意:这次她一定要说服丈夫,促成这段姻缘。

田家的这套宅子,是典型的“四合院”。由于永定镇大街是南北走向,所以,永定镇临街的院落,没有坐北朝南的“正院”。田宅坐西朝东,自地面至大门口儿,共是十三级青石板铺成的台阶。台阶两侧各有一个一人来高的石狮子,很有气派。狮子两旁各有一棵一搂粗的古槐,盛夏时节,门前绿荫生凉,别有一番情趣。那年月,玻璃在民间还很少见,但田宅门脸儿房临街的这一面却都装上了玻璃窗,药铺里的一切从大街上便可一览无余,店铺内也显得格外亮堂。台阶以下的根基不算,仅从店铺的地面到屋顶,就高达一丈二。像这么高的民房,永定镇仅此一家。更让人称道的是,田宅所有建房的柱、梁、柁、檩,都是清一色的“金丝楠木”。据说这种木料是从南洋菲律宾进口的,除了结实,不生虫儿,而且用明火烧不着。当然,那价钱也就可想而知了。能用得起这么昂贵木料建房子的,可着宛平县内,再也找不出第二家来。田家祖上的富有,由此可见一斑。

和其它的民居、店铺不同的是,田家的大门却并不气派,甚至形同虚设。夏天,门口儿挂着由珠子穿成的“珠帘”,冬季则挂上一条棉门帘。这是因为田家行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人上门求医、请大夫、抓药。所以,田家的大门是永远不关的。

进得门来,宽敞的店铺内排满了装着各种中药的药柜子。柜台前总也断不了前来抓药的人,里边的几个伙计熟练地为客人照方抓药,边抓药还要边念叨着。有些药需要捣碎,伙计们便把称好的药放在柜台上的铜制的“药臼”内,然后用“药杵子”一通有节奏的捣动,最后便把捣好的药倒出来,或单包、或和其它的药包在一起,又仔细叮嘱客人一番,才把药递给客人。三四个伙计忙而不乱,很有章法。

大厅北侧,用八幅雕花的屏风隔出来一块地方,靠临街的窗前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只号脉用的“药枕”和笔、墨、纸、砚,那是田大夫为病人诊脉的地方。跟前放着两条长板凳,候诊的人便坐在长凳上,依次排队等候着。靠北边的墙根,还支着一张床,那是专为需要按摩、推拿、复位的病人准备的。外行人不了解,以为当大夫的挺轻松的。其实,骨伤科的大夫给病人推拿按摩,绝对是个力气活。尤其是给脱了臼的病人复位,通常田大夫都得叫别的伙计来帮忙,他得把病人的身子掂起来,才能让脱了臼的关节复位。在病人杀猪般的嚎叫声中,田大夫和伙计都累得通身是汗,才能完成治疗的过程。胆儿小的真不敢看。时间长了,药铺里的伙计、账房先生、田大夫的使女小翠儿,做饭的冯嫂,也都学会了推拿按摩。特别是一些女病人,那就非得让田夫人、小翠儿和冯嫂为她们治疗了。

田大夫各科杂症都能治,只不过在骨伤科上最为拿手就是了。他向病人收的诊费也很奇特,一般的铁路工人、农民、贫穷的市民,他只收十个铜板的诊费。对那些遭到了横祸的穷人,他不但不收诊费,就连药费也免了。他这辈子不知救了多少素不相识的外乡人,但对后来人家送来的牌匾,他却一律拒收。他常说,大夫的医术高低,得由老百姓说;弄点牌匾挂上,不是故弄玄虚吗?人家说你‘妙手回春’,哪天你治死了一个,怎么交代?还有什么‘华佗再世’,那都是言过其实……

可是对那些有钱的主儿、名声不好的人,田大夫则一开口便要收他们三块现大洋。在那个年月,三块大洋能买三袋儿面粉哪!自然,有钱人的药价儿也跟穷人不一样。

寿仙堂药铺永远那么红火,把个不算小的大厅,也弄得人头攒动,满满当当。

大厅后边,便是田宅的前院。正房五间,南房五间,还有四间西房,另一间本该盖房的地方,成了前院通往后院的“过道”。前院住着的是账房先生和伙计,另有一间灶房。宽敞的当院地上铺着青砖,几棵粗壮的槐树长的遮天蔽日,让前院的房屋很难见到太阳。

穿过“过道”,便是田宅的后院。五间北房,住着田大夫夫妇和使女翠萍,厨师冯嫂。四间西房,是田大夫家用来招待客人的。另一间的地方,便是厕所。正房对面的五间南房,却是长年锁着的,那是田大夫配药的场所,任何人都不准入内,连田夫人也不行!原本,后院的庭院中也种了几棵槐树;后来田大夫嫌它的树冠太密,遮住了阳光,就叫人把树砍了,改种了丁香。如今,这几棵丁香树也长到一人多高了,每逢春天,那浓烈的香味额儿飘出老远,田宅的前后院儿都是香的。

俗话说,吃饭、穿衣亮家当。田家的这套宅子,不知引起了多少人犯了“红眼病”。几乎所有在永定镇露过面儿的“风水先生”,都异口同声地夸奖田宅“有风水”。不说别的,单说那种“金丝楠木”,你就是舍得花钱,如今也没地方去买呀!也就仗着田大夫在黑、白两道儿都有朋友,搁一般的主儿,这院子肯定早就被别人算计了。几乎永定镇所有的财主都在暗自谋划着:“日后,我也要盖一所像寿仙堂那样的宅子……”

田夫人来到前边柜上,伙计们都主动地和她打着招呼。病人中也有和田夫人熟悉的,自然也免不了一通寒暄。田夫人走到丈夫身边,俯在丈夫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田大夫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小声说:“我把这几位侍候完了就回去。”

给病人看完病,田大夫赶紧抓空儿回到了后院儿,来见高起祥。挑开门帘儿,田大夫双手一抱拳,笑着说:“怠慢了,老前辈见谅啊!哈……”

高起祥忙起身相迎,田大夫快步上前按住了他,然后轻轻打开高起祥大腿上包着的纱布,看了看伤口的愈合情况。他长出了一口气,又给高起祥包好伤口,微笑着说:“伤口长住了,明天就可以用‘正骨膏’了。不出一个月,我保证你能自己走路。”

高起祥苦笑了一声,叹了口气,小声说:“田大夫,您不用安慰我,事已至此,只好听天由命啦!”高起祥从小随父练武,在武行中摔打了大半辈子,受伤何止十次、八次?民间有句俗话,说是“伤筋动骨一百天”。像他这样大腿骨裂的伤,至少也得在炕上躺上一百天,怎么可能像田大夫所说的好得那么快呢?

田大夫看出高起祥对他的话并不信服,也没解释。他坐在炕沿儿上,拉住高起祥的一只手,说道:“老前辈,听内人说,您有话要对我说是吗?这不,我赶紧就过来了。您……有什么吩咐?”

高起祥偷眼看了看田玉川,从田玉川脸上的表情来看,田夫人并没有把他的意思告诉田大夫。这可真让高起祥为了难,该怎么开口呢?他长叹了一声,脸上呈现出了为难的神色。

田玉川微微一笑,说道:“前辈,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您何必争这几天的工夫呢?马署长已率员四处查访了,我也托了绿林朋友,探访那伙土匪的行踪。谅那伙土匪也逃不掉,给您报仇雪恨,不过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罢了。”

高起祥苦笑着摇了摇头,小声说:“人在矮檐下,怎敢不低头?我如今躺在这儿,连动都不能动,哪儿还敢想报仇的事儿?田大夫,这你可猜错了……”

田玉川满腹狐疑地眨着眼睛,不解地问道:“那您这是……”

高起祥抬眼看了看田大夫,愣了片刻,才用低沉的语调说:“田大夫哇,我们‘镖行’的规矩您知道吗?干我们这行的,脸面要比性命值钱哪!何况我高起祥在江湖上又有个虚名儿,此次栽了跟头,可正应了一句俗话――抬得高、摔得响;露多大的脸、现多大的眼。从今往后,别说‘武行’这碗饭吃不成了;就是偌大的山西省,怕也没有我高起祥的立锥之地了。咱……咱丢不起那个人哪……”

“前辈言重了。人常说,老虎还有打盹儿的时候呢,千里马也难免失蹄;关老爷英雄了一辈子,不是也有‘走麦城’的时候吗?”

高起祥连连摆手,用凄凉的语调说:“田大夫啊,你……你还是不了解我们这一行啊!干武行的,讲究的就是‘胜者王侯败者贼’。这一行跟别的行不一样,比方说,做买卖的赔了钱,还可以再干。你们当大夫遇着有人得了那该死的病,也只能干瞪眼。但并不会因为您没治好哪一个病人,就不准你继续行医了。可我们这行却不同,我若不能尽快手刃仇人、追回丢失的货物;今后便只有把脑袋掖进裤裆中,隐姓埋名,退出江湖了。实不相瞒,我此次押的镖,那可是山西‘日升昌票号’的八千两黄金哪!要不是让外国银行逼的走投无路,‘日升昌’也不会出此下策。老掌柜虽没有明说,但是我明白,人家是急等这笔钱救急呀!这钱丢了,老掌柜不抹脖子也得上了吊啊……”高起祥说不下去了,不禁紧锁双眉,闭上了眼睛。

听了老爷子的话,把个田大夫惊得目瞪口呆。他虽然猜想到,高老爷子押的镖,肯定是值钱的东西,可万万没想到会是八千两黄金哪!他看着老爷子,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高起祥痛苦地说:“田大夫,我高起祥要够条汉子,我就应当回到山西,跪在人家跟前,任凭人家处置。自古道‘杀人者偿命,欠债者还钱。’人家就是把我一刀杀了,也不过分。八千两黄金哪……”高起祥狠狠捶了下炕席,长叹了一声,又小声说:“话又说回来了,人常说:争气不养家,养家不争气。一想起我的宝贝女儿,我……我又下不了那个狠心。您想想,人家就是把我杀了,不是也找不回那八千两黄金吗?父债女还,人家肯定要在我女儿身上出气呀!孩子没招谁、没惹谁呀!田……田大夫,你……好人做到底,求你快想法子救救我女儿吧!”说到伤心之处,老侠高起祥不由得老泪纵横、泣不成声了。

田玉川忙劝道:“嗨,这算不了什么。老前辈,您赶紧写一封信,我派人去太原把令千金接来不就万无一失了吗?不是跟您吹,直、奉两系军界我都有不少朋友,你们山西阎长官派在北京的办事处我也有至交。求他们派辆军车,再派上几十个弟兄武装护送,难道还会有什么问题吗?”

高起祥眼睛一亮,止住了哭泣,急切地说:“此话当真?”

“高老前辈,您看我田某是那号吹牛的人吗?当然,无利不早起,咱得破费点儿银子,这事儿我来办,您写封信就成了。要不然,高小姐能贸然跟一伙‘丘八’上路吗?别说日升昌的人不知道,就算他们知道,谁敢拦军车呢?”

高起祥想了想,又摇了摇头,连声说:“不妥、不妥,你想,这些‘丘八’平日里还短不了糟蹋妇女,让我女儿跟他们一块儿来北京,一千多里地呢!万一出点儿什么事儿,我……我岂不是害了她吗?”

田玉川想了想,猛地一拍大腿,说道:“我亲自去接,拉着他们的长官一起去;这您总该放心了吧?”

高起祥还是一个劲地摇头,冷笑了一声说:“田大夫,我相信你是个正人君子,可别人会怎么说?你跟我女儿素味平生,你去接她,这算怎么档子事儿呢?舌头底下压死人,田大夫,您还是再琢磨琢磨吧!”老爷子心里这个急呀,这位田大夫怎么那么不开窍儿呢?

田大夫脸一下子红了,他干笑了两声,为难地说:“您说得有道理。可是,我……我实在是没主意了。前辈,您说该怎么办呢?”

话说到这儿,高起祥脸红了。要让他面对面地把“那话”说出来,真够难为他的。可到了这个份儿上,不说不成啊!高起祥作了几次深呼吸,鼓起勇气问道:“田大夫,我听说您现在还没有儿女,是吗?”

“啊,这个……;是。”

“老辈子人常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那么,田大夫就没打算娶妾吗?”

田玉川胸怀坦荡,根本就没有往“那方面”想。他糊涂了,真搞不懂,高老爷子干嘛要说“这个”呢?这个问题跟去山西接高小姐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嘿嘿一笑,说道:“朋友也劝过我,‘贱内’也多次跟我提及此事,可……可一直没有合适的呀。”

高起祥心里这个起急,他不能再这么打哑谜了,干脆厚着脸皮把话挑明。高起祥微微一笑,真诚地说:“田大夫,我有心把小女许你为妾,不知……”

田玉川一下子跳了起来,涨红了脸、连声说:“不,这可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呀!”

“田大夫,人常说,救人一命……”

“前辈,您这是骂我!行侠仗义,乃英雄本色;救死扶伤,是大夫的天职。我若娶令千金做妾,我的一片好心岂不付之东流?江湖上的朋友该怎么看我?非骂我趁人之危不可呀!别的事都好商量,这事儿万万使不得呀!”田大夫说的可是心里话,他万万不能答应这门亲事。

高起祥见田大夫力辞,心里更加敬重田玉川的人品了。他叹了口气,说道:“田大夫,你所说的是常理。可眼下是什么情况?你若不依我,就是害了小女呀!难道你愿意让人家把我女儿卖到妓院里去?难道你愿意让我女儿毁在一伙‘丘八’手上?你想过没有,小女跟你从山西来到北京,日后别人会怎么说?我女儿担此虚名,日后还怎么谈婚论嫁?你只顾了你的名声,等于害了我们父女二人哪!既然如此,你当初又何必救我呢?”

“哎呀!高老前辈,这话我可担不起呀!我……我觉得,让令爱为我做妾,实在是太……太委屈她了。”

“田大夫,眼下的情形,你要不肯娶她,才是真正害了她呢。怎么?难道你非要让我给你跪下不成吗?”

田大夫被逼得实在没话可说了,便支吾了一阵子,小声嘀咕道:“我怎么也得请出个媒人上门提亲哪!还有什么‘合八字’、送彩礼……”

“一切从简吧!你可以把你和小女的生辰八字找人合一下,要是小女不是克夫的‘白虎星’,咱就把这事儿定下来,然后你去山西接她来北京,咱们马上就办事儿!”

至此,田玉川再无话可说了,他要了高小姐的生辰八字,出门去了。经算命先生一推算,俩人的生辰八字非常相合。于是,三天之后,田玉川便坐上晋军驻军办事处的一辆军用吉普车,又带了一卡车护兵,浩浩荡荡开奔山西,接高小姐去了……。\');

热门小说推荐

最近入库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