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说:“抓阄儿。”
康万金一招手,把管家叫进来。
管家手上端着个铜茶盘子,茶盘子里装着一个个写着字又揉成一团的“纸蛋”。
康万金冲“公证人”一拱手,笑着说:“麻烦哪位前辈过来验一验这四个纸蛋儿,看看跟我说的一样不?”
“白胡子”走过来,打开纸条看了看,念道:“顺天煤铺、同来顺饭馆、泰和杂货店、万丰粮行。”
康万金笑着说:“这顺天煤铺和杂货店去年的盈利排到第十五、十六,可万丰粮行和同来顺饭馆去年的盈利排第一、第二。怎么样,算得上‘肥瘦搭配’吧?”
众人笑了。
康万金站起来,对弟弟们说:“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抓阄儿吧!你俩先抓,剩下的是我和老四的。”
于是,老二、老三依次从铜茶盘上抓纸团儿。
特写:剩下的两个纸团儿。
康万金把它抓在了手里,然后又说道:“老四不在家,他的铺子我先给他照应着。老四一回家,我立刻把他的产业还给他。”
“白胡子”说:“好――”
公证人乙说:“够意思!”
老三又凑上来,不怀好意地问道:“我说大哥,咱们家那三家儿买卖怎么办?那可都是最赚钱的买卖!”
老二说:“对呀!那三家买卖的盈利,可占了咱家总收入的一半哪!!”
康老大微微一笑,示意众人坐下,然后说:“别急,我自会给大伙儿一个交代。”他又冲公证人拱了拱手,微笑着说:“各位前辈,以前呢,我们家的大事小情儿都由我们老爷子当家;一切都是他老人家说了算,轮不上我说三道四的。如今老爷子没了,我呢,在我们哥们儿弟兄中是老大,我今天就学着当一回家。要是说错了呢,全凭各位叔叔大爷指点。”
“白胡子”说:“老大,该你当家啦!”
公证人乙说:“谁不知道你为人厚道?你出的主意准错不了!”
康老大长出了一口气,定了定神儿,然后一拍着桌子,大声说:“那三家买卖呀……,打今儿个起,关张!”
人全愣了。
老大站起身来,双手背在身后,在客厅里踱了几步,然后板着脸说:“咱做买卖,不能赚那昧心的钱,更不能缺德呀!不瞒诸位说,我们家开的这窑子、烟馆儿、赌场非常赚钱。可这钱赚的缺德呀!西后街张寡妇的儿子金根,本来多好的小伙子?在铁路上开火车,一个月也不少挣啊!后来跑了几趟窑子,染了一身杨梅大疮,生是把鼻子都烂掉了呀!他妈活活让他给气死了,媳妇儿带着孩子嫁人了,金根也丢了差事,末了要了饭,唉――”
众人点了点头,谁也没吭气。
老大又接着说:“抽大烟抽得败了家的那就甭提了,那赌场更是坑人,街面儿上开剃头棚的老陈,愣是在赌场上把自个儿闺女输给人家了。那天人家上老陈家去领人,那个惨哪!一家大小哭成一团,谁看了不难过?”
“白胡子”激动得站起来,冲着康万金,双手伸出了大拇指。
其他几个公证人也纷纷夸奖着康万金。
康万金脸红了,连连冲人们拱手,说道:“不敢当,不敢当啊――”
老二说:“大哥,那这三家买卖关了之后,店铺房怎么办?”
老大说:“这个我早想好了。那三家店铺的房子不是紧挨着吗?回头我个人出钱,把房子重新修一修,把大门一改,咱办个小学校,怎么样?”
老二说:“好主意!大哥,好事儿不能全让你一个人占了,修缮房子盖小学校的钱算我一份!”
老三说:“大哥,也算我一份!”
康万金兴奋得连连拱手,最后一挥手,大声说:“请大伙儿后边入席,有什么话咱边喝边聊多好!”
众人相互谦让着,到后边喝酒去了。
几天之后,在一片鞭炮声中,康家妓院、烟馆、赌场的牌子被人们摘下来了。工匠们开始修缮房屋,康万金在现场指挥着。又过了些日子,在那红漆大门旁挂出了“永定镇平民小学”的牌子,孩子们兴高采烈地背着书包,走进小学校。
康万金望着小学校门口儿,开心地笑了……
几个叫花子凑了上来,敲着牛棒骨大声唱道:“康万金大好人,毁业兴学为后人,大洋钱他不爱,积德行善菩萨心……”
康万金干了件大好事儿,从此,永定镇的老少爷们儿再说起康家的事儿,也口下留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