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_京畿旧事 - 火灭小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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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2 / 2)

抱着英子的小伙子脸色阴沉下来,他放下英子,小声说:“玩儿去吧。”

英子用手捧着麻雀跑开了。

小伙子对大汉安慰道:“孙福哥,俗话说得好,有苗不愁长。你甭发愁,一晃的功夫,孩子就长大了。”

孙福抹去脸上的泪珠,叹了口气说:“熬着吧,老天爷饿不死没眼的瞎家雀。”

小伙子说:“孙福哥,你一个老爷们儿家,自个儿带着孩子也不是个事儿呀?再过几年姑娘大了,你还让她跟你一块儿在窝棚里挤?”

大汉说:“秋生兄弟,我这也是没法子呀。去年你嫂子得病死了,欠了一屁股‘饥荒’,我不得想法子挣钱还债吗?等把债还上我就不出来干了。我带着英子回唐山老家,守着家里那几亩地,有多滋润?”说着话,大汉眼里充满了希望,眉头舒展开了……

大掌柜的张青山在几个人的陪同下从外边走了进来。见车把式把车赶得太快,他破口大骂:“把车赶那么快干嘛?报丧去呀!你他娘的这么一颠,那煤球儿还不全他娘的碎了?不想干了趁早滚蛋――”

管事儿的忙走到张清山面前,点头哈腰地说:“张爷,您老人家来了?请,到帐房屋里喝茶。”

张青山说:“不啦!我到你这儿不是来喝茶的。我说管事儿的,我把煤铺交给你了,你是怎么管的?这煤跟黄土都在露天堆着,一下雨还不全泡了汤?那可都是钱买的呀!”

管事儿的忙笑着说:“是,掌柜的;可这冬天它…它不是没雨吗?您放心,我只会帮您省钱,给您挣钱;哪能糟蹋您的钱呢?您看,夏季天时煤价儿便宜,咱不得从煤窑上多拉点儿存着吗?比秋后再上煤窑去拉便宜得多呀!再者说,您瞧,我让伙计把煤块儿单挑出来了,煤块儿不怕雨浇,那黄土也没事儿,这您尽管放心。筛出来的煤末子,我尽快让伙计把它都摇成煤球儿。除了往外送的,剩下的煤球儿咱把它垛起来,外边儿薄薄地抹上一层石灰,还怕下雨吗?张爷您放心,俺们唐山人‘吃煤铺’的多,干‘这个’有谱儿!”

张青山长出了一口气,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总算露出了笑容。他一边观察着摇煤球儿的伙计干活儿,一边说:“我还真没见过这煤球是怎么摇出来的,今儿个我也开开眼!”

管事儿的忙殷勤地凑上去,耐心地介绍开了:“这摇煤球儿呀,先得把煤末儿和黄土掺合到一块儿。黄土多了不成,煤球儿不爱着,火也没劲儿;黄土少了也不成,煤球儿容易碎。看着不起眼儿,这里头学问可大啦……”

二人走到一个正摇煤球儿的大汉前,张青山说道:“来,我试巴试巴。”

大汉憨厚地笑了笑,喘着粗气走到了一边。张青山学着别人的样子,弯下腰、叉开腿,伸手抓住了大筛子。刚一摇,筛子就偏到一边儿去了。张青山气喘吁吁地松开手,自嘲道:“老了,不中用了。哈……”

管事儿的忙笑着说:“张爷,说起这摇煤球儿的行当,那可是累死人的苦差事呀!您瞧,摇煤球儿的伙计哪个不是棒小伙子?您光看他的两脚就知道了。”

张青山一看,果然发现了摇煤球儿的伙计那强健的虎头肌、胸肌。叉开的两脚深深地陷入土中。工人们摇煤球儿时满脸都是汗珠,他们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巴呼呼地喘着粗气。管事儿的说:“您看见没有?摇不了几下,他的脚就陷到地里足有半寸深,这得多大的力气?您再看他那胳膊、膀子,全是‘腱子肉’哇!这么跟您说吧,摇煤球儿的伙计,都有能搬倒牛的力气呀!”

张青山惊讶地说:“真的?”

管事儿的指着一个伙计,说道:“他叫孙福,跟我是一个村儿的。去年秋天村里两头犍牛顶起来了,谁也劝不开。孙福上去之后,一下子把一头牛扳倒在地,另一头牛就跑了……”

张青山大笑起来。

这时,煤铺门口儿的一辆大车上的牲口惊了,拉着大车狂奔起来。管事儿的紧张地冲大车大声吼道:“嗨!留神撞着人。那是谁呀?那车是怎么赶的?”

疯狂颠簸着的大车超大院儿里狂奔着,所有的人都吓呆了。英子手捧麻雀、站在路当中吓呆了。车上拉着的煤球儿随着大车的颠簸翻落下来。站在车辕上死命地紧勒缰绳的车把式。

随着一声惨叫,英子倒在了地上……

孙福大喊了一声:““英子――”便冲了过去,抱起血泊中的女儿,痛哭起来。

张青山对管事儿的说:“这是怎么回事儿?谁把孩子带到煤铺来的?咱这儿是煤铺哇,还是他娘的幼稚园?”

管事儿的点头哈腰地说:“张爷,那孩子是孙福的闺女。他媳妇刚死,家里没人带,孙福就把孩子带来了。”

张青山说:“噢,他一个人干活儿,俩人吃饭;到年根儿这个帐怎么算?”

管事儿的说:“张爷,您不知道;孙福一个人能干两个人的活儿呀!再说,俺们又是一个村儿的,孩子实在可怜哪……”

张青山说:“我开的是煤铺,不是他娘的慈善堂!要是都把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烂眼子二舅妈全带到柜上来白吃,俺的买卖还开不开呀!”

管事儿的说:“张爷,咱可不能把事儿办的太绝了!”

张青山把眼一瞪,大声吼道:“三条腿的蛤蟆没地找,两条腿的人我他妈随便划拉。不想干了趁早滚蛋!”说罢便甩手走开了。

众伙计围上孙福,纷纷劝着:“孙福,你先别哭;赶紧把孩子送‘寿仙堂’吧!”

孙福摇了摇头,哭着说:“哪儿有钱哪!我就是借也没地方去借呀!俺刚来永定镇没几个月,谁也不认识呀!”

管事的叹了口气,对孙福说:“孙福兄弟,先把孩子送到寿仙堂去吧,我听说那田大夫是好人,经常白给穷人看病,咱……”

孙福说:“天下哪有这种事儿?就算田大夫对穷人好,那也得是知根知底的人哪!咱跟人家不认识,人家凭啥白给咱看病?”

众伙计都低下了头。

管事儿的只得又上前几步,拉住张青山央求道:“张爷,您看能不能先从柜上给孙福支点儿钱,先救救孩子呀!”

张青山把眼一瞪,没好气地说:“你撑胡涂啦?咱这儿十几个买卖店铺,可都是秋后算帐,哪有提前支钱的规矩?”

管事儿的说:“张爷,这……这不是遇见过不去的坎儿吗?”

张青山说:“谁的坎儿?是我的吗?”

管事儿的咽了口唾液,压下心头的怒火,转过脸对伙计们说:“哥儿几个,孙福摊上这种事儿,大伙儿不能看着不管吧?咱都是穷哥们儿,谁也拿不出钱来。这么办吧,大伙儿一块儿求求大掌柜的,求他开开恩,先支点儿钱给孩子去看病吧!”说罢,管事儿的率先跪在了张青山面前,紧跟着,伙计们也全给张青山跪下了……

张青山一愣,一下子没了主意。这老小子心中暗想:这他娘的可麻烦了,要是不借给他钱,可就犯了“众怒”了。万一这伙小子跟我闹别扭,吃亏的可还是我。眼下正是大忙季节,耽误不得呀……

可是,就这么便宜了这帮穷小子?坏了秋后算帐的规矩,别的铺子的伙计也要提前支工钱怎么办?

无意中,张青山看到了孙福那身发达的肌肉,“哈哈”地笑了。张青山上前把管事儿的扶起来,皱着眉头、叹了口气说:“按说,孩子伤成这样儿,大伙儿要提前支钱给孩子治伤也没什么。谁没有儿女呀?可你们想想,我张青山开着十几个买卖,要是给你们破了例,大伙儿都来找我支工钱怎么办?”

管事儿的冷笑了一声,说道:“这么说,掌柜的还是不肯给我们支钱喽?”

张青山说:“支、一定支!给孩子看病要紧哪!”

管事儿的说:“那就请您赶快吧,孩子都昏过去了。”

张青山说:“别急,你们也得帮我找个台阶儿,日后别的店铺的伙计说起来,你们也不能让我说不起话呀!”

管事儿的说:“张爷,您到底什么意思?”

张青山说:“我给你们提前支工钱,那是有条件的!”

管事儿的说:“张爷请讲!”

张青山走到孙福跟前,瞪大了眼珠子问道:“孙福,想支钱给孩子看病不?”

孙福眼泪汪汪地说:“想!”

张青山说:“我为你可是坏了规矩破了例,那你打算怎么谢张爷?”

孙福哭着说:“张爷!我……我没别的,我这一百多斤就算交给您了!”

管事儿的说:“张爷,孙福可是咱们伙计当中最棒的,他一个人干活儿能顶两个呀!再者说,救人一命也算您张爷积了德,往后您准能子孙满堂啊!”

张青山说道:“明天逢集,北关龙王庙的跤场照旧又得开场子。你去到那儿,把他们‘把场子’的‘小白龙儿’当众给我摔到。只要你把这事儿办成了,你就看张爷我怎么对待你吧!”

孙福先是愣了一会儿,然后紧张地说:“张…张爷,俺…俺不会摔跤!”

管事儿的说:“张爷,这两当子事儿挨的上吗?咱是摇煤球儿的,人家是撂场子卖艺的,咱何必……”

张青山把眼一瞪吼道:“我瞧着他小子别扭!谁要让张爷不痛快,我让他也痛快不了!”

管事儿的说:“张爷,别说孙福不会摔跤,就算他会摔跤赢了小白龙,那可就等于把人家的场子给砸了。砸了人家的场子,那就等于砸了人家的‘饭碗’,那是要结死仇的呀!”

张青山冷笑了一声,说道:“那就对不起了,支工钱的事儿免谈。你把孩子带到煤铺来,我得扣两个人的饭钱。到秋后算帐时咱们一笔一笔的结清。”说罢,张青山分开众人,摇着扇子就往大门外走去。张青山还怕“这个”?他才不在乎什么缺德不缺德哩!

孙福脸上的表情由无奈到愤怒,又由愤怒换成了到绝望。他终于忍不住了,便大喊了一声:“等等――――”然后走到张青山面前,瞪大了眼睛问道:“张爷,我要是去摔跤场上把‘小白龙儿’摔倒,您…准定支钱给我闺女瞧病吗?”

张青山说:“支什么钱?我告诉你,只要你把这事儿办漂亮了,给孩子治伤的钱全算我的!”

孙福等大了失神的眼睛问道:“真…真的?”

张青山说:“当着众人的面,我当掌柜的能说了不算吗?我说到做到!”

孙福说:“好!我…我去――”

管事儿的忙说道:“孙福兄弟,你不能去呀!自古输赢场上无父子,到了跤场上,穿上褡裢,摔死了白摔呀。你要有了三长两短,让英子咋办?”

孙福推开管事儿的,失魂落魄地回窝棚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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