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观众一捅张青山,用讥讽的口吻说道:“有本事你去!”
另一个观众说:“就他?非得让小白龙摔散了‘黄儿’不可。”四周又响起了一片笑声……
场上的比赛又开始了。张青山踮起脚尖儿,在场外大声喊道:“孙福,你不想给你闺女治伤啦?”这一嗓子刺激了孙福,他怪叫着又向李谦扑来。他心里暗暗告诫自己:为了救俺闺女,俺一定要把小白龙摔倒!孙福哪里是在摔跤?分明是在拼命啊!
然而,小白龙李谦战术运用的对头,完全占据了主动。在李谦的调动下,孙福的步伐乱了,两手一次又一次地抓空。他绝望地大声吼叫着,一次又一次地扑了上来……
李谦继续大幅度地跳跃着,同时挥舞着两手,干扰着对方的注意力。
孙福猛地伸手抓住了李谦的手腕,并发出了困兽般的呐喊。孙福瞪着冒火的眼珠子,不顾一切地又来抓李谦的肩膀。李谦试着想挣脱这“蛮牛”的控制,然而,他很快就觉出来了:这位是在拼命啊!天哪!这小子的力气太大了,那里挣得脱?李谦索性贴了上去,右手抓住对手的“大领”,左手死死的揪住对方的“小袖”,背步转身一变脸,使出了他的绝活儿――挑勾子。只见李谦的右腿挑起对手的左腿,并且挑得高高的;他和对手此时都只有一条腿着地,两人僵持住了。让李谦吃惊的是,孙福的那条支撑腿却站得稳稳的。旁边儿的王万成惊得目瞪口呆,因为他发现:孙福支撑着整个儿身子重量的那只右脚,竟然陷入地里足有半寸深。
片刻的宁静之后,人们的呐喊声又起。太精彩了,能跟小白龙僵持到这个份儿上,那“叫化子”肯定也不是等闲之辈。精彩,漂亮――
张青山更是兴奋,他对周围的人扇忽道:“待会儿李谦一输,咱就冲进去把他的场子砸了!”
李谦的脸上呈现出焦灼的表情,心里乱了。按说“挑勾子”这手活使到这个份儿上,那就稳赢啦!他夹住了对手的脖子,锁住了对手的右臂,用右腿挑起了对手的左腿,对手没理由不倒哇!腰腿功夫好的李谦见得多了,可从没见过像这位这样的,他怎么有如此出众的功夫?神啦!李谦暗暗告诫自己:不能输,万万不能输!这一跤不但关系到我李谦的名声,更关系到保定帮在永定镇的名声。万一输了的话,按江湖规矩我就得立刻滚蛋,并且永远不能再来永定镇,实在丢不起那个人哪!李谦抖擞精神,咬紧牙关,拼尽全力在僵持着。
此时的孙福,心里也在暗暗祷告上苍:求老天爷保佑俺,俺得赢,一定要赢!俺闺女等着俺赢了之后好去给她治伤哩。只要俺赢了小白龙,张掌柜的就会出钱给俺闺女看病了,俺得赢,俺一定得赢!孙福拿出了自己全部的力量,和李谦对抗着……
突然,孙福的手松开了,一股殷红的鲜血从口里喷了出来。接着,他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漆黑,浑身一软,一下子瘫在了跤场上。他身子下边是一滩殷红的鲜血,倒地的孙福紧闭的双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李谦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终于稳稳地站住了。他双手插在腰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寻找着他的对手。王万成赶忙上前来扶着李谦,焦急地说:“表哥,你…你没事儿吧?”
李谦把手搭在万成的肩头,气喘吁吁地说:“万成,这买卖咱不能干了,无论如何不能干了!今天晚上咱哥儿俩就坐火车回保定老家……”说罢,李谦倒在万成怀里,闭上了眼睛
……
张青山跳了起来,破口大骂开了:“他娘的,小白龙儿用暗器伤人,太不仗义了!大伙瞧见没有?我的伙计让他给弄得吐了血,这不是使了暗器是什么?把他的场子砸了――”
话音一落,张青山就带着手下的人吵吵着闯到场上,和跤场上的人动了手。大匾被打手们摔在地上,用脚踩着。写有“以跤会友”的杏黄色的横幅也被人们扯下来扔在了地上,直到警察署长马金山带人赶到了,双方才住了手。
马金山首先发现了倒在地上的孙福,忙大声招呼道:“快来人,把他送到寿仙堂,救人要紧。”
人们把孙福抬走之后,马金山才把脸一扳,怒气冲冲地李、王二人说:“跟我走一趟!有理到警察署说去――”说罢,便让警察带着李谦、王万成等人,朝警署走去……
昏迷不醒的孙福被抬到寿仙堂之后,田大夫立刻放下了别的病号,给孙福号了脉。田大夫眼睛微合,把三个手指轻轻按在孙福的“寸、关、尺”脉上,闭上眼睛,屏住呼吸,仔细地诊断着。
马金山在一旁焦急的询问着:“田哥,咋样,要紧不?”
田大夫睁开眼,叹了口气,小声说:“他这是‘努’着了,内伤。”
马金山说:“不是中了啥暗器?”
田玉川说:“不是,他身上没有外伤,这就是用力过度,自己把自己伤着了。他这个人就算‘废’了,往后再也干不了力气活儿了……”
马金山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这么说,跟人家‘小白龙儿’没关系呀?”他长出了一口气,对孙福训斥道:“你说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你一个摇煤球儿的,到人家跤场上去逞啥能?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按江湖规矩,穿上褡裢后摔死了也是白摔呀!”
孙福把嘴一撇,像孩子似地哭开了:“长官,是俺掌柜的硬逼着俺去的呀!俺闺女让煤铺的大车把腿轧断了,俺跟掌柜的借钱给孩子看病,掌柜的就说了,让俺到跤场上去……”
田大夫急切地说:“什么?你闺女把腿轧断了?孩子在哪儿?
孙福哭着说:“在……在煤铺的窝棚里……躺着哩……”
田大夫一拍大腿,大声说:“还不快去把孩子抱来?再晚了骨头就接不上啦!”
马金山赶忙出了药铺,朝昊天煤铺跑去……
就在马金山跑到煤铺的窝棚里去抱断了腿的英子时,警察把李谦、万成兄弟、李四儿、张青山等人带到了警署。马金山把英子抱到了寿仙堂后,赶忙又回到了警署。刚一进署长办公室,张青山就摇头晃脑地走上前来,对马金山说:“马署长,工头儿李四儿指使小白龙儿用暗器伤了我的伙计,求马署长主持公道,严办凶手!”
马金山不动声色地看了李谦一眼,问道:“小白龙儿,你有什么话说?”
李谦清了清嗓子,紧张地说:“马署长,我……我没用暗器呀,不信您可以搜嘛!跤场上的规矩是,只要双方都穿上了褡裢,摔伤了概不负责呀!是他自己来我们这儿摔跤的,怎么能怪我呢?”
李四儿忙上前抢着说:“马署长,我出钱给张青山的伙计看病还不行吗?”
马金山又看了张青山一眼,说道:“张掌柜,你还有什么话说?”
张青山说:“马署长,不能这么便宜了小白龙儿,您得严办他!”
马金山一拍桌子,大声吼道:“好,我现在就严办!来人,把张青山这个老杂种衣服扒了捆起来,拉到院子里,先他娘的抽他五十鞭子!”
几个警员上来就扒去了张青山的大褂,捆了起来,拿出皮鞭子,拉到院子里便行开了刑。
张青山被抽得满地打滚儿,杀猪般地嚎叫着。马金山走出办公室,站在台阶儿上大声喊道:“打,使劲儿打,狠狠地打――”不一会儿,张青山便被抽成了“血葫芦”,倒在地上不动了。
马金山仍不解恨,咬牙切齿地对张青山说:“你这老狗,伙计的孩子让大车把腿轧了,你他娘的不但不管,反而趁人之危,逼着孙福去跤场上玩儿命,你他娘的是人吗?来人,把这老狗拉去示众。罚他二百块大洋,先给孙福爷儿俩看病!”
警员架起张青山,朝大门外走去。
马金山扳着脸,又对李四儿说:“我说李头儿,你先把你的人带回去。不管怎么说,那孙福也是让小白龙摔伤的。他要是伤的不重,一切都好说。他要是伤的重了,你就等着打官司吧!”
李谦还要再跟马金山说什么,李四儿忙拦住了他,怯生生地给马金山鞠了个躬,然后带着李谦、王万成等人出了警署。
张青山跪在警署门前,低着头一声也不吭。一伙人远远地看着,交头接耳地小声地议论着。
李四儿把李、王二人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说:“傻小子,快跑吧!这官司没个完哪!万一那孙福要是有个好歹,咱就算摊上了人命官司。那可就得吃不了兜着走啊!”
李谦不以为然地说:“四叔,我们又没犯法,跑啥?”
李四儿说:“万一孙福要是死了哩?”
王万成说:“四舅,我们……我们往哪儿跑呀?”
李玉林眼珠儿一转,小声说:“你们千万别回保定,到时候他万一派人到保定抓人,你俩可就完了。这样吧,你们俩先到天津躲上一阵子,过个一年半载再回来,兴许就没事儿了。”
李玉林掏出怀表,看了一下时间,又说道:“再过二十分钟,就有一趟去天津的火车。什么话也别说了,你们俩快走,快去火车站!我也不在永定镇呆了,我得先回保定老家躲上一阵子。”说罢,李玉林从怀里掏出几块大洋,塞给李谦。
李谦一拉王万成,小哥儿俩快步奔火车站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