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几个人拉着高老爷子,吵吵闹闹地来到了了警署。值班的警察忙上前拦住,大声训斥道:“吵什么?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高起祥问道:“你们马署长在吗?让他来评评理。”马金山闻讯忙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扳着脸问道:“咋回事儿?吵啥?”
扯着高老爷子的其中一个人十分委屈地说:“马署长,您给评评这个理,我哥哥原先在铁路工厂做工,去年夏天得病死了,当时就埋在义地了。今年过了年,我说把我哥哥的尸骨运回保定,可到坟地刨开棺材一看,嘿,他妈的……”来人拍了下大腿,气得说不下去了。
另一个人接着说:“马署长,我就不明白了,这老头儿既然是看坟的,我们家人的尸首落了个尸骨不全,他该当何罪?”
高老爷子说:“你们家那死鬼不就是个穷工人吗?他棺材里有啥值钱的陪葬?值当得别人去扒坟掘墓吗?你现在说他尸骨不全,当初下葬时尸骨就一定全吗?谁看见啦?”
马金山糊涂了,忙挥了下手,大声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干脆说,出啥事儿了?”
来人松开高老爷子,走到马金山跟前,眼泪汪汪地说:“马署长,我哥哥的…两条腿,让人给……”
马金山瞪大了眼睛说:“你说啥?他娘的,扒坟掘墓这在大清朝也是死罪呀!谁这么缺德?”
马金山走到高老爷子跟前,板着脸问道:“老爷子,你成天在坟地看着,就……就啥也没发现?”
高起祥理直气壮地说:“你这是什么话?莫非你怀疑我跟什么人一块勾结起来盗人尸骨?我要那玩艺儿干啥?你可以查查,是他先把他哥哥埋在义地的,之后我才来看坟的。”
那人哭着说:“反正我哥哥的腿让人卸了,你得陪!”
高起祥吼道:“行啊,你开个价吧,你哥哥的腿多少钱一斤?”
马金山烦躁地把手一挥,吼道:“都别吵了,走,带我到坟地去看看。”
说罢,马金山带人气乎乎地出了警署,直接奔了义地……
在义地里能查出啥?不过是例行公事地填写了一些现场勘验的笔录,让在场的人一一都签了字,就算完事儿了。马金山回到警署,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里,苦苦地思索开了。什么人会干这种扒坟掘墓、毁人尸身的勾当呢?一般的人见了死尸避之唯恐不及,谁会干这种事儿呢?又何况,死者不过是个穷得连家都回不去的穷工人,决不会有什么值钱的陪葬,谁会对死人的两条大腿感兴趣呢?死者要是个女人,说不定还会有人为了“奸尸”而刨开死者的棺材。可死者分明是个男人,这该怎么解释?首先肯定不会是高老爷子干的,老爷子是武林前辈,是有头有脸、受人尊敬的大侠,怎么会干这种下作的事儿呢?那……
这一夜,马金山整宿未曾合眼。
就在马金山为扒坟掘墓一事苦思冥想时,康家老大康万金也遇到了从未遇到的麻烦事儿。
康万金坐在太师椅上,喘着粗气,两手冰凉。他的两个兄弟战战兢兢地站在他旁边,哭丧着脸,一言不发。康万金突然用手一拍桌子,大声说:“你们这俩败家子儿呀,分了家才半年多,你们就把铺子都倒给人家了,你们…你们对得起祖宗吗?卖了铺子往后拿什么养活老婆孩子?”
老二乍着胆子小声说:“大哥,都是张青山那小子算计我呀,我到赌场上去赌钱,他们拴好了套儿让我钻,赢了钱不让我走,输了钱也不让我走,你看这……”
康万金气愤地说:“怨别人干嘛?谁让你自己去耍钱的?他怎么不来算计我呢?我知道你们除了吃喝嫖赌屁本事没有。可当初我要是不同意分家,你们准得以为我要独霸家产。可分家才半年哪,你们就……”康万金长叹了一声,又伤心地说道:“买卖做不下去了,你们怎么不来找我?就是卖铺子也应该先问问我这个老大呀!那是咱们康家的产业,怎么能便宜外人呢?”
老二怯生生地说:“大哥,反正已经这样了,你要不管,我就带着老婆孩子闯关东去。”
康万金大声吼道:“呸――,你要真有那份儿志气,也不至于混到眼下这个份儿上了。这样吧,你们的老婆孩子我替你们养着,我吃什么他们吃什么,决不能委屈了他们。至于你们两个,给我滚!从今天起,不许再登门,不混出个人样儿来,一辈子别再来见我!”说罢,康老大气乎乎地进了里间屋,重重地关上了房门。
眼见得大哥不肯收留,康家老二和老三只得低声下气地来到张青山开的赌场上,当开了伺候人的下人。这天,康家老二正提着壶给赌徒们倒水,一个赌徒阴阳怪气儿地说:“呦嗬,这不是康二少爷吗?怎么混到这个份儿上了?”
康老二刚要走,另一个赌徒拉又住了他,笑嘻嘻地说:“二少爷,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就不用再干这个了,你老婆长得不错,你干脆……”
康老二涨红了脸,上前揪住对方打了起来。众人上来一通拳打脚踢,把康老二打翻在地,之后又把满脸是血的康老二扔到了赌场门外。
几个叫花子此时正好走了过来,忙扶起康老二。甲说:“这不是康二爷吗?怎么成‘倒卧’了?”乙说:“甭问,准是让赌场的人打的。”甲说:“哥儿几个,咱没别的能耐,咱他妈会骂人哪!就冲康老大咱也得恶心恶心他们丫挺的,给康二爷出出这口气。”几个叫花子敲起手上的牛棒骨,在赌场门口儿唱开了:“张青山太坑人,开设赌场昧良心,巧设赌局把人蒙,早晚断子又绝孙。张青山老混蛋,狼心狗肺把人骗,小人得志实可恶,老天报应在眼前……”
赌场里几个打手冲出来,要动手打叫花子。赌场掌柜的忙追了出来,拦住打手,紧张地说:“好鞋不踩臭狗屎,你答理他们干嘛?你要是捅了他一手指头,那可就给自己找了好几位‘爹’呀!”
叫花子甲一边把头往打手怀里撞,一边笑着说:“小子,给你打,不打你他妈就不是人。小子,你他妈应该打我呀!怎么说呢?我跟你妈好哇――”
掌柜的忙冲几个叫花子央求道:“得了,全冲我!谁敢打您哪?真要是打了您,那我们就算多找了一个爹。”说罢掏出一把铜子儿,忙塞给叫花子,陪着笑脸说:“您消消气儿,这是我孝敬您的,您老人家就赏脸收下吧!”
叫花子甲接过铜子儿,不依不饶地说:“小子,冲你们掌柜的面子,今儿个大爷饶了你。你他妈也不打听打听,打大明朝时候就有了我们‘丐帮’,洪武爷当年赐给我们老祖宗金牌一道,特许我们穿州过县、走南闯北,咱爷们儿走到哪儿吃到哪儿!”
另一个叫花子说:“你他妈听着!俗话说得好,要上三年饭,给个县长都不换。敢打我们爷们儿的人,现如今还没坐胎呢!”
掌柜的又塞给了叫花子一把铜子儿,几个叫花子这才敲打着牛棒骨骂骂咧咧地走了。
康老二愣了一会儿,忙追了上去,大声喊道:“等等!等等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