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起奔后院儿走去。
来到后院,管家指着房屋说:“瞧见没有?北、南、东房子,都比寿仙堂的高三尺,这台阶都是七步台阶,可着永定镇,再没有这么讲究的房子了。”
小伙子说:“请问大管家,这后院儿都是什么人住哇?”
管家说:“瞧见没有?北房五间,中间的三间打通,两明一暗,是我们东家跟太太住的。两边儿单开门的两间耳房,住的是姨太太。南屋的五间房,住着丫头和老妈子。这回再娶进门的这位姨太太,打算安排在东屋。”
小伙子眼珠一转,马上接着说:“那好,咱就把戏台搭在东屋前边。借东屋的廊子,往前再搭上一丈就够了。后边儿挂上底幕,东屋除了新房,剩下的几间正好做化妆间。”
管家说:“这……,掌柜的意思,还是把戏台搭在前院儿合适。咱院儿里一开锣,大街上的人都能听见,那多热闹啊!”
小伙子说:“管家,到了正日子那天,来贺喜的人一定不少吧?”
管家说:“那当然。”
小伙子说:“您想啊,咱把戏台搭在前院儿,主家还怎么待客呀?如果把戏台搭在后院儿,有客人上门时,前边儿的伙计一声吆喝:‘xx老板到――’就这一嗓子,前后院儿都听见了,这多体面?再者说,客人有先来的,也有后到的,您在前院这一通张罗,我们这戏不是就冷场了吗?如果戏不冷场,可就难免冷落了客人,你说是这么个‘礼儿’吧?放在寒门小户,就一套院子,也讲究不了那么多了。可您这儿可是大宅门儿,咱有‘金’干嘛不贴在脸上?您放心,咱的戏一开锣,别说大街上了,十里地以外都能听见。”
管家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拍了拍小伙子的肩膀儿夸奖道:“你小子,还真有一套!行,就依你,咱就把戏台搭在后院儿。”
小伙子说:“管家,散了戏之后,我们住在哪儿呀?”
不等管家答话,张青山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管家忙上前打招呼,又满脸堆笑地指着小伙子说:“东家,这位是商会专门儿为您的喜事儿请来的粉牡丹戏班儿的管事儿的,我们正商量着在哪搭台呢。”
张青山傲慢地撇了小伙子一眼,随后扬起脸,慢吞吞地说:“粉牡丹不是嫁人了吗?”
小伙子心里一惊,他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肥头大耳的家伙,变了脸色。他至死也忘不了张青山那硕大的秃头,狰狞的面目。他又想起在三义庙的暗室里,张青山满脸淫笑地冲他走来,用手托起他的下巴,大笑起来……
他还记得在三义庙里的井台旁,张青山指挥着众匪徒顺着井绳进到地道时的场面。金生浑身颤抖起来,心说:是他!正是这个老狗。虽然过了几年了,可我至死也忘不了他,把他烧成灰我也能认出来呀!
管家推了小伙子一把,说道:“我们东家问你话哩!”
小伙子这才回过神来,忙双手一抱拳,低下头说道:“小的……见了张爷难免心慌意乱,就怕侍侯不好张爷。”
管家说:“快回张爷的话呀!”
小伙子说:“啊……,是;粉老板的确嫁人了。但是,我们戏班儿的名字没改,还叫粉牡丹戏班儿。如今戏班儿由粉老板的亲传女弟子‘小牡丹’挑班儿挂头牌哩。”
张青山在一把藤椅上座了下,手里转动着一对儿保定府产的子母健身球,眼皮都不抬又问道:“这个小牡丹今年多大?玩艺儿怎么样?”
金生低着头,冲张青山一拱手,说道:“回张爷的话,我们小老板今年青春一十七岁,从小坐科,讲究的是‘京、评、梆’三下锅,在天津、北京都唱红了,保您满意。”
张青山色迷迷地笑着说:“你们‘小老板’长得怎么样?”
小伙子咽了口唾液,强压心头怒火,叉手说道:“张爷,北大的一位教授看了我们小老板的戏后,专门在报纸上写了篇文章。他说,粉牡丹粉老板恰如盛开的牡丹,香则香矣、美则美矣。怎奈花开至极至,鲜艳则不久矣。而‘小牡丹’恰似含苞待放之牡丹,香含而未发,美而未溢,让人观之不觉心旷神怡,浮想联翩……”
“哈……”张青山淫笑起来,然后对管家说:“你们刚才不是正说怎么安排戏班儿的住处吗?我看这样吧,让‘小老板’就住在东屋,其他的人安排在山西会馆里。咱家开着现成的旅馆哩,安排几十个人的住处算个啥?”
管家说:“您放心吧,这事儿我一准儿安排好了。”
小伙子又说道:“管家,我们戏班儿的人散场后得从后门儿走,您得把后门儿打开,由我们的人守着。”
管家说:“这又何必呢?”
张青山接上来说:“是得让他们走后门儿。梨园行属下九流,怎么能让他们和咱们的客人同门出入呢?”
“是!”说罢,管家拉着小伙子,倒退了几步,然后转身奔了前院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