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金山来到康宅的大门口儿，对门房的人说：“康掌柜在吗？”门房一愣，忙紧张地说：“在，啊……，不在……”

马金山一瞪眼，不快地说：“到底在不在？”

门房被吓得连连后退，小声说：“我…我也说不好。”

马金山推开门房大步走了进去。

康万金听见了马金山的说话声音，赶紧慌乱地上了炕，拉过一条毛巾放在头上，紧张地说：“怕什么来什么，马署长今天上门准没好事儿。顺子他妈，你快拦住他，就说我病了。”说罢，便躺在炕上呻吟开了……

马金山在门外喊道：“康掌柜在吗？”话音一落，他掀开竹帘迈步走了进来。

康万金的媳妇忙上前给马金山道了个“万福”，紧张地说：“马署长，我们当家的病了，您……”

马金山微微一笑，说道：“病了？八成是心病吧？”

康万金吓得从炕上爬起来，给马金山作了个揖，哭丧着脸说道：“马署长，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哇！真…真不是我干的呀！”

马金山笑着说：“我刚进门儿，啥也没问你，你咋说‘知道不知道’的？啥事儿呀？不是你干的。”

康万金苦着脸说：“张…张青山不是让人杀了吗？我准知道您得怀疑我，我这两天坐立不安、心惊肉跳，就怕您来找我呀。”

马金山说：“我凭啥怀疑你杀了张青山呢？”

康万金小声说：“谁都知道，姓张的连着算计了我们家七、八座买卖，我当然恨他，可我…有那心，也…也没那胆儿呀。”

马金山哈哈一笑，说道：“我就是把永定镇人都怀疑遍了，也不会怀疑到你头上啊。你不但没有杀张青山的胆儿，你也没那个‘力’呀！就凭你，想杀张青山？算了吧……”

康万金脸上缓和下来，尴尬地笑了笑，不解地问道：“那您今天来找我是……”

马金山认真地说：“无事不登三宝店，我今天来找你，是想向康大掌柜讨教的。”

康万金忙对媳妇吩咐道：“老爷们儿在这儿说话，你站在这儿干什么？”康万金媳妇忙着给丈夫和客人沏了茶，便躲出去了。康万金把马金山让到座位上，心神不定地说：“马署长，有什么话您就说吧。”

马金山端起茶碗，一边吹着碗里的茶叶，一边思索着。他突然问道：“康掌柜，张青山死了，他名下这些买卖店铺，我要是想把它不撒汤、不露水转到别人名下，该怎么办呢？”

康万金胆怯地看了马金山一眼，忙低下了头。他以前一直以为马金山是个不爱钱的好官，今天看来，可真应了那句话：为人莫当官，当官都一般。是猫没有不吃腥的，姓马的肯定也是个贪官。张青山这一死，撂下万贯家财，张家又没人盯案，姓马的这是“黑”上人家的买卖了。可是，他为什么要跟我商量这事儿呢？康万金抬起头，冷冷地说道：“我劝您别打这个主意，别人的肉贴不到自己身上呀！”

马金山一点儿也不生气，又说道：“康大掌柜还不知道吧？这张青山根本不是什么山西人，这小子是土匪，他没有家眷，刚娶的三个老婆，有一个已经跟老相好的跑了，有一个还没来得及入洞房，我已经打发人把他送回家去了。剩下那个也是张青山强娶的，她知道张青山是土匪后，怕受牵连，连招呼都没打就跑了。这么跟您说吧，就算张青山的亲儿子到了当面，他也休想继承遗产。不是本署长不讲理，因为张青山是恶贯满盈的土匪头子，他的产业都是‘匪产’，得入官没收。”

康万金说道：“既然如此，您还跟我商量什么？您就让人把店铺的名号一改，归到您的名下，谁敢说个不字儿呢？”

马金山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他用手指点着康万金说道：“康大掌柜，你把马某小瞧了。你以为我想要张青山的产业？错啦！”

康万金不解地问道：“那您是想……”

马金山叹了口气，小声说：“不瞒康大掌柜，上峰已经了解了此案的真相。北平警察厅和宛平县衙都他妈的向我伸手。凭啥？老子天生就不会拍马屁，我他娘的还不希罕这个芝麻粒儿大的官儿哩。能干我就凑合着干，哪天干不下去了，老子一跺脚还去找冯老总当兵去！”

康万金试探性地说：“马署长，俗话说得好，不怕‘官’，只怕‘管’；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得罪了上司，往后日子可不好过呀！”

马金山站起身来，长出了一口气，和颜悦色地对康万金说：“康大掌柜，我在旁边瞧着，你是个好人。你们老爷子死后，你做主关了你们家的妓院、赌场、大烟馆儿，用那店铺房建起了平民小学，兄弟我佩服！分家后你的兄弟们纷纷败了家，可你大度优容，把你兄弟的生身母亲、老婆孩子都养在了家中。康掌柜，这可不是一般的人做的出来的呀！大伙儿凭啥选你当永定镇商会的会长？就因为众商家都佩服你的人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