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田沉吟了一会儿,说:“各有千秋,二者不可比。比如你田家祖传的秘方‘正骨膏’,就足以令我们西医大夫望尘莫及呀!”
田大夫得意地大笑起来。
多田趁机端起酒杯,邀众人一块儿干杯。
待放下杯子后,多田又对马金山说:“马署长,我听说当初你身负重伤、多处骨折,是田大夫用‘正骨膏’治好了你的伤是吗?”
马金山拍了下胸脯,说:“对,你瞧,如今啥毛病也没落下。”
多田又把脸转向高老爷子,问道:“高老先生,我听说您当初身中枪伤,大腿骨骨裂,也是田大夫用‘正骨膏’给您治好的?”
高老爷子说:“是,都好了。”说着话,老人拍了下大腿。
多田瞪大了眼珠子,两眼闪出贪婪的目光,说道:“真是太神奇了,田大夫,佩服、佩服呀!”
马金山死死地盯着多田,冷笑了一声说道:“怎么?多田先生,又眼红了吗?”
多田脸上一阵尴尬,赖皮赖脸地说:“田大夫,如此神奇的膏药,能否让我见识见识?”
马金山抢着说:“这有何难!哪天多田先生碰上了腿折胳膊断的事儿,你尽管来找田大夫。”
马老爷子讥讽地说道:“对,哪天你让人家给打的腿折胳膊断的,你就能知道田家正骨膏的奇效了。”
田大夫微微一笑,说道:“好吧,既然多田先生对我的‘正骨膏’如此感兴趣,我就让您开开眼。”田大夫起身从房间里拿出一把匕首,走到丁香树前,左手抓住一根拇指粗细的枝条,手起刀落,齐根儿将枝条砍了下来。他把断枝举到多田面前,笑着说:“多田先生,您可看仔细了,这枝条可是齐根儿被砍断了。”
多田点了点头,疑惑地说:“这是什么意思?”
田大夫将断枝和树干对好了茬口,掏出一贴膏药,在断茬处贴好。外面又用麻绳缠了几匝。接着,田大夫拍了拍手,笑着说:“多田先生,七天之后你再来看,我保证枝条又能长好。”
多田起身来到丁香树前,俯下身闻了闻那膏药,又围着丁香树转了一圈儿,兴奋得直搓手,竟然忍不住说了句日本话。他回过头,对田大夫问道:“断了的树枝果然还能再活?”
田大夫十分自信地说:“一点儿不错!一个礼拜就能长好。”
马金山用鄙夷的眼神看了看多田,冷笑了一声说:“多田先生,我猜你今天晚上准睡不着觉。我告诉你,我们中国的好东西太多了,你不可能都得到。”
多田一愣,然后忙举起酒杯,吵吵着要“干杯”。田大夫也建议大家举杯。于是,四个人一起干了杯中酒。之后,田玉川队马金山说:“兄弟,最近在破什么案子?”
马金山长叹了一声,抬眼看了高老爷子一眼。高老爷子忙低下了头。马金山拍了下儿大腿,苦笑着说:“田哥,我当了几年的警察署长了,可从来没遇到过这么棘手的案子。打去年腊月起,咱永定镇出了个高手飞贼。此人武功高强,窜房越脊如履平地。甭管多高的墙,多结实的锁都挡不住他。他已经连续作案20余起了。此人专偷大宅门儿的文物古董,他盯上的人,大都是在永定镇没什么人缘儿,名声特坏的人。这就更不好破案了……”
田玉川点了点头,说道:“如此说来,此人也算是个‘义贼’了?”
马金山低声说:“因为老百姓不恨他,甚至还护着他,所以至今也没有人向我们提供任何线索。”马金山说罢,拿眼扫了一下高起祥。老人低头喝着闷酒,避开了马金山的目光。
多田把二人的神态都看在了眼里,冷笑了一声说道:“马署长,依我看,此贼八成就是你们警署的人。”
马金山说:“何以见得?”
多田说:“自古警匪一家,若不是你们警署有意庇护,他怎么可能连续作案20余起不被抓住呢?”
马金山无奈地笑了笑,说道:“今年春天,我曾和此人遭遇过一回。说实话,此人的轻功真棒,我从没见过功夫这么好的人。他在前边跑,我在后边追。后来,追到铁道儿边儿上,正好一列火车飞来,此人纵身一跃,就扒上了火车。”
多田抢着说:“马署长,那你当时为什么不开枪啊!”
马金山说:“开枪?多田先生,你大概不了解我们中国的法律。像这种小偷,他是没有死罪的。万一我开了枪伤了他的性命,岂不是缺了大德吗?”
多田说:“那……那你就眼看着他跑了?”
马金山白了高老爷子一眼,接着说道:“算他走运吧,那天我一心软,所以没开枪。可他千万别以为枪子儿追不上他,以为我们这些警察都是活废物。不过……”他又用眼瞟了下田玉川,冷笑了一声说:“他要是不‘见好就收’,继续这么干下去;再让我碰上,我手上的枪可就不听我使唤了。田哥,你们不知道,连着出了这么多案子,我跟上边可是不好交待呀!”
高老爷子低下头,一杯连一杯地喝开了。
马金山拍着桌子,又狂笑了一阵,竟然唱起了京剧:“俺伍员、好一似、丧家犬,满腹的冤仇我向谁言……”
多田俯在田大夫耳边,小声说:“马署长醉了。今天打搅了,告辞!改日我作东,地方由您定。”说罢,多田起身向高老爷子拱了下手,便转身朝外走去。
高起祥也阴沉着脸站起身来说道:“这酒喝着不痛快。得,我回义地去。”说罢,高起祥也转身朝外走。田大夫忙赶上来,用手搀着高起祥,把老人送了出来。当他重新回到后院儿后,见马金山竟然跟没事儿一样,朝上房里喊道:“小翠儿,快沏壶浓茶来。”
田玉川惊讶地看着马金山,吃惊地说:“你小子,刚才是……装的?”
马金山一本正经地说:“我的田哥,这一坛子绍兴酒,我一个人全喝了也醉不了。我的酒量你不是不知道哇!”
田玉川问道:“那你装干什么?你没看出来吗?大伙儿都没喝痛快了,你这是干什么?”
马金山笑着说:“我的傻哥哥,你没看出来?那老鬼子盯上你的秘方儿啦!你逞什么能?还怕人家不知道吗?我要是不紧着打岔,你还不把秘方儿白白送给人家?”说罢,马金山冲着贴了“正骨膏”的丁香树一抬下巴。
田玉川看了丁香树一眼,说道:“怎么啦?我就是得让那多田见识见识咱们老祖宗留下来的绝活儿。”
马金山说:“田哥,你们田家的正骨膏是从哪儿得来的?”
田玉川说:“是祖上传下来的。”
马金山说:“传到你手里是几代了?”
田玉川笑着说:“你问这个?说来话长啊,根据我们家的家谱记载,我们田家原先是河南洛阳人。”
马金山笑着说:“呦,这么说咱俩还是老乡哩。”
田玉川接着说:“崇祯年间,李自成的大军破了洛阳,杀了福王。我的老祖当时也是个看病的郎中,就加入了李闯王的大军,当了军医。我猜想,我老祖在闯王军中肯定是以治疗外伤为主的,我田家的正骨膏估计就是那时候琢磨出来的。后来李自成大军打下了北京,我们田家自然也就在北京落了户。家谱上说我们田家到了北京后,就脱离了军籍,在前门外打磨厂开了个药铺。之后,李自成兵败退出北京,我老祖却没跟着走,就在北京留下了。不瞒你说,清乾隆年间,我们田家老祖还进宫当过‘御医’哩。可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我的老祖死活不肯在宫里干了,大概是为了躲避什么灾祸,就举家迁到了这离城四十里的永定镇。我家的老宅子,还是当年我的老祖在乾隆年间盖的。据行家说,盖房子所用的木料,都是打从南方运来的金丝楠木。一百多年了,门窗一点儿没走形,没裂也没长虫。不是你哥哥我说大话,可着北京城,除了故宫,再找不到用这么好的木料盖的房子了。张青山曾带人来量我家的房子,想要盖一座跟我的宅子一模一样的,当时我没有点破他,他呀,那叫痴心妄想。”
马金山沉吟了一会儿,突然说道:“田哥,你是用人骨头配的正骨膏吧?”
田玉川大惊失色地站了起来,说道:“你这小子,怎么胡说呀?这要是传出去,我还见人不?”
马金山冷笑了一声,说道:“田哥,你可别当兄弟我是傻子,你真当你干的天衣无缝?不冲咱俩是磕头弟兄,我早办你的‘扒坟掘墓’之罪了。”
田玉川冷汗直淌,忙用手绢擦着头脸上的汗珠,嘴里依然说道:“你小子喝醉了,说胡话哩。皇帝尚且避醉汉,我不答理你……。”
马金山站起身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好,好,这事儿咱不说了。你呀,得劝劝大叔了。让他该住手时就住手,见好儿就收吧!俗话说得好,‘马到悬崖收缰晚,船到江心补漏迟’呀!”
田玉川追了上来,急切地说:“怎么?老爷子惹事儿啦?”
马金山说:“田哥,话,我只能说到这个份儿上。将来要是闹出什么事儿来,你可别说我没把话说到前头。好啦,该说的我都说了,告辞――”
望着马金山的背影,田玉川愣住了。田玉川内心琢磨着:“老爷子惹什么事儿了?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