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纷扬扬，笼罩了永定镇。举目望去，漫天皆白，好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
在寿仙堂大厅里，田大夫正在给病人看病。马金山兴高采烈地走了进来，手里挥舞着一封信，大声对田玉川说道：“田哥，我老婆也给我生了个儿子，也是属虎的。我…我也当爹啦！”
田玉川起身接过信看了一遍，高兴地一拍手，大声说：“好！咱家一下子有了两只虎，好啊！哈哈……”
马金山高兴地说：“田哥，以后我想让我儿子认你当干爹，往后跟你学医，你看行吗？”
田大夫抿嘴一乐，说道：“那不委屈你儿子了吗？老话说得好，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你儿子，起码应当弄一个警察局长干干呀。”
马金山把手一挥，不以为然地说：“别扯淡了，我才不让我儿子受这份罪哩。当大夫多好，济世救人、积德行善，这才是大丈夫所为呀。”
田玉川把马金山让到座位上，说道：“正格的，你嫂子找你有话说哩。走，咱到后院去。”
田大夫带着马金山进了后院儿正房的门，小翠忙上前给二人沏了茶。马金山看了看小翠，笑着说：“小翠，我是咋得罪你了？咋见了面连个‘叔’都不叫？”小翠背着田大夫的目光，跟马金山作了个鬼脸，然后出去了。
田大夫笑着对马金山说：“你呀！就没个长辈的样子，见了面就跟小翠斗嘴磨牙的……”
田夫人荷香一挑门帘走了进来，说道：“大兄弟，往后可不能再跟小翠斗嘴了，我和你田哥商量着，打算把小翠嫁给你当二房哩。”
田大夫笑着说：“兄弟，你现在大小也是个官了，弟妹又不肯来，你就没想过再找个女人？你前任那些当警察署长的，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
马金山笑着说：“咋不想，我做梦都想再娶个二房，可我拿啥养活人家呀？”
田夫人追问道：“你真有这份心思吗？你要真想娶二房，嫂子我成全你，一分钱不花，白送你一个小媳妇。”
马金山故意笑着说：“有这好事儿？嫂子，你咋不早说哩。”
田玉川扳着脸说道：“你正经点儿！我跟你嫂子商量了，打算把小翠嫁给你做妾。”
田夫人说：“条件就一个，不许离开永定镇，得在我眼皮子底下。”
田大夫说：“也不用你在外头租房，就在咱这院儿里给你收拾出一间房来。你看怎么样？”
马金山收起了笑容，严肃地说：“田哥、嫂子，这玩笑可开不得。传扬出去，老百姓会咋看我？咱俩还咋做朋友？”
田玉川说：“娶妾讨小算个啥？别人能说你什么呢？”
马金山说道：“田哥，你应当了解兄弟的为人，我要是讨了二房，别人肯定得说我是个贪官，不贪的话，我咋养的起人家。又何况，你是不了解俺老娘的脾气，我要是悄悄地在外边讨了小，这辈子也别想再进俺家家门了。俺媳妇从小就在俺家当童养媳，在俺娘眼里，那就是她的亲闺女啊！俺媳妇比俺大，从小就护着我、疼我，直到俺跟冯老总的队伍走之前，俺俩才圆了房。田哥，俺无论如何不能做对不起她的事儿。俺跟你发誓：这辈子绝不讨小！”
田大夫看了看田夫人，三个人都沉默了。
马金山忽然诡秘地一笑，说道：“小翠这姑娘也该找婆家了，田哥，你现在有四个徒弟，人常说，‘肥水不流他人田’，你何不从你的徒弟当中挑个女婿？我看小白龙就不错。怎么样，我去跟他说说？”
田大夫两口子面面相觑。马金山大笑起来。
经过深思熟虑，田大夫决定在自己的徒弟当中为小翠姑娘挑个女婿。这天，他端坐在房中，把两个大徒弟叫了进来。杨子雨、陈文进走了进来，二人叫了声师傅，便规规矩矩地站在了田大夫跟前。
田大夫抬眼看了看两个徒弟，沉吟了一会儿，说道：“你们俩跟我学徒已经三年多了，就没想过出去自己单立门户？”
陈、杨二人相互看了看。
陈文进小声说：“师傅，咋不想。可我觉得自己学艺不精，怕……”
杨子雨笑了笑说道：“我不想出去单立门户，我想一辈子守在您身边，百年之后，给您养老送终……”
田大夫一拍桌子，生气地说：“没出息，一对儿活废物！怪我当初瞎了眼，怎么会挑你们这两个草包当徒弟？”
田大夫站起身来，背着手在屋里踱开了步，接着又吼道：“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你们…你们早该‘自立门户’啦！老爷们儿家，不想着扬名立腕，他还算个人吗？一辈子跟着我能有什么出息？只要我一天不死，病人进了咱的门，他就不会让你们俩给看病，你们知道吗？你们俩
在我手底下干，再过十年也不过是个‘伙计’。还说什么给我养老送终，我呸――！我有儿子，用得着你们养老送终吗？我今天本来是想试试你们俩，谁要是敢提出自己出去单立门户，我不但送他一所房子，还把小翠嫁给他。没想到你们俩这么没志气，滚！别在我跟前惹我生气了。”
陈、扬二人倒退着出了房门，转身朝柜上跑去。
田大夫继续在屋里转来转去。他万万没想到，马金山不肯娶小翠作二房，陈文进和杨子雨又这么没出息，自己决不能把小翠嫁给这样的草包窝囊废！唉，愁死我了。小翠的婚事可咋办呢？俗话说得好，‘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结冤仇’哇……
田夫人走了进来，叹了口气，劝道：“当家的，小翠就是这个命。依我说，实在不行的话，干脆把小翠嫁给小白龙得了。”
田大夫长叹了一声，摇了摇头说道：“就算我愿意把小翠嫁给李谦，可他拿啥养活人家？你没看见陈文进和杨子雨这两个不争气的东西吗？跟我学徒三年多了，还不能自己顶门立户。李谦刚进咱家门，啥时候才能熬成个坐堂大夫呢？唉――，愁死我了。”
龙王庙跤场，工头李四儿正在看徒弟们练武。马金山忽然走了进来，冲李四儿一拱手，笑着说：“李头儿，好雅兴啊。”
李玉林忙连连还礼，紧张地说：“马…马署长，您…有事儿吗？”
马金山故意把脸一板，说道：“你装啥糊涂？当初孙福被你的侄子摔成了内伤，这事儿咋办？”
李玉林紧张地说：“马署长，这事儿…不能怪我们呀。”
马金山虎着脸说道：“不怪你怪谁？难道怪我吗？我实话告诉你，田大夫说了，孙福受了内伤，已经成了废人了，你说这事儿咋办吧？”
李玉林紧张地说：“马…马署长，我侄子他…他跑了……”
马金山大声说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不是还在吗？你侄子惹了祸，我不找你找谁？”
李玉林咽了口唾液，无奈地说：“马署长，您说…咋办……就咋办，我…听您的。”
马金山哈哈一笑，拉着李玉林的手坐了下来，说道：“李头儿，跟你开个玩笑，瞧把你吓的脸都白了。”
李玉林看了看马金山的脸，终于也笑了。
马金山说道：“李头儿，过些日子，就是你的生日了吧？”
李玉林笑着说：“对！我是阴历腊月初八的生日，今年正好是我的五十大寿，到时候请马署长一定来喝喜酒。”
马金山点了点头，说道：“我一准儿到。不但我来，我把田大夫也拉来。”
李玉林眉飞色舞地说：“那太好了！我这儿先谢您了。”
马金山把手一挥，说道：“你先别谢我，我还有事儿求你哩。”
李玉林大声说道：“有事儿您吩咐！“
马金山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李头儿，咱们玩笑归玩笑，可那孙福真的受了内伤，成了废人了。田大夫说了，他要是还去摇煤球儿，怕是活不了几年了。我知道当初那事儿不怪你，是老贼张青山下的套儿。可如今张青山已经死了，咱怪他又有啥用？思前想后，我寻思着还是来找你。你听好了，是我马金山求你；能不能让孙福爷儿俩来你这儿看个门、打个杂儿？我再说一遍，算我姓马的求你，你可以答应，也可以不答应。”
李四儿咳嗽了一声，问道：“就这儿事儿？”
马金山果断地说：“就这事儿！”
李四儿又问道：“万一那孙福有个好歹，不…不会治我的罪？”
马金山大声说道：“凭啥治你的罪？你跟本就没罪呀！”
李四儿一拍胸脯，大声说：“马署长，不就是给他们爷儿俩找个安身之处吗？这事儿我应了！”
马金山追问道：“你真的应了？”
李四儿说：“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马金山说道：“你果真应了我，还得答应我一件事儿。”
李四儿说：“啥事儿？”
马金山说：“过些日子，不是你的五十大寿吗？”
李四儿说：“对呀！”
马金山说：“等到了那天，我带孙福爷俩来，让孙福当众给你磕头，认你当干爹，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