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节_北京鬼王 - 火灭小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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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节(2 / 2)

那天深夜,她是那么伤心。那时候,她还很小很校但她对亲生父亲的想望程度是那么强烈,就像他一直抚养着她,时时刻刻爱护着她,但有一天,他突然消失不见了,从此就再也没有见过他的影子。那天深夜,她是怀着重新见到父亲的心而去的。仿佛是与父亲多年前有个约会,她把这个日子深深记在心间。但父亲却失约了。

她抱住大树,无声地哭泣着。她不敢大声哭。她多么想大声哭啊!她多么想替她母亲也把心中的泪水哭出来啊!

她不能。她的养父是个农民,他无法理解,他会抡起老镢头,把她和她的母亲双双砸得稀烂,把她们的脑袋会砸溶。山里人做火把用的是黄杨木,他们把整棵树砍下来,把它用重磅铁锤砸溶,呈纤维状,绒丝一般,然后用绳子把它捆扎起来,上面浇上油。她的养父知道了内情,便会把她们母女两个做成那样的火把,把她们点了天灯。

她不敢想像那样的情景。她抱着树身,大黄狗陪着她,用它的头在她的腿上蹭着。树梢上是星星。如果星星是希望,她那时的希望就是星星。她哭够了,流出的泪水弄湿了大树,流淌到树根下,被大树吸收,树会变成泪树,它的树身里一定含着过多的盐。她常常深夜到大树下哭泣,无声地哭泣,她是那样想她城里的爸爸,虽然自从生下来就没有见过面。但她天生与他有着一种阴间和阳间之刀割舍不断的感情。每次都有大黄狗相伴。

天上的星星总是那么远。爸爸再也没有出现。那树果然发生了变化。它时常吸取人间一个心最苦的小姑娘的想念之盐,连它也无法承受那种泪水之咸了,它的叶子发黄,终于在一年夏天植物生命最旺盛的时候,它枯死了。

它成了一棵枯树。养父觉得不可思议。他怎么也想不通那棵大树会枯萎。它是那么粗壮,怎么可能会枯死呢?

它的生命力就那么脆弱吗?它长了这么粗了,以前它活得为什么那么旺盛呢?他绝对不会想到一个可怜的小姑娘的泪水浇死了一棵大树。养父要把它伐掉。说它枯死了,再叫它矗立在那儿,跟个电线杆子似的,没有一点用。时间长了,它会枯腐烂掉,想做个什么木器都不可能了。伐它的那天,她不敢到大树跟前去。她害怕她会忍不住哭起来。如果大人们发现一个小姑娘对着一棵树哭,他们会以为她得了什么玻她离得远远的。远远地看着。可她的眼睛里还是忍不住蓄满泪水。她想到大树伐掉以后,她就再没有地方可以想念她的亲生爸爸了。

她所生活的这个地方就没有东西曾经和她的亲生父亲发生过联系了。她不能接受那样的事实。往后的日子,她可到哪里去哭啊?选择另外一棵树?那样不行。那些树都与她的亲生父亲没有关系。他没有在它们背后躲藏过,树身上没有他的气息。她站在山坡上,看着在伐树的养父。养父把大树根周围的泥土掏出来,他想废物利用。

掏出一大截根来,树干就会增加长度,就会多解些木板。

养父一边用镢头往深里挖掘,一边把大树旁逸的大根用斧头剁掉。最后终于把大树伐倒了。它倒下的时候,那种气势可怕极了,它倒到大地上,把山都震得颤动起来,就像发生了地震。她的脚底感觉到强烈的震颤,她的心里有一样东西落下去了。落到了地狱的深处。连它影儿都寻找不到了。她夜夜在它下面哭泣、想念亲生父亲的物证没有了,她的思念没有了任何依托。大黄狗也眼泪汪汪的,它似乎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没有继续往下看。她转身上了山岗。她知道养父下来会把大树的皮刮得干干净净,就像脱衣服一样,它会变得赤身裸体。会露出它雪白的肉体。它不知道会不会害羞。大树如果是人的话,是个女人的话,那么,养父就显得太过于残酷。

剥它的皮是小事,下来的事多着呢。他会叫人和他一起把它钉到另外一棵树上,用大锯把它解成厚厚的板子,再把板子锯成各种各样的形状,做成家具。树枝当做柴烧掉。她想到做成家具的大树,它还没有完全消失,她可以抱住家具哭泣。她的泪水会使家具发芽,重新长成一棵树。家具上面长满了绿色的树芽,世界上最最奇妙的奇迹便发生在了黄土高原上……她刚才还想着要借件裙子,但是对于那些出现在她面前的对象,她非常地于心不忍。她不想再像以前那个为洪永青服务的奴隶水鬼了,她现在是为了父亲而逃出来的。她不能再在这儿观察哪个姑娘的裙子最适合她了,而哪个姑娘又是她能下得了手的。她不想剥那些可怜无靠的姑娘的裙子。她剥的都是有钱人家的太太的,富贵人家的小姐的。

地铁的轰鸣声响起来了。

她从大柱子背后跃出,在人群中快步走着。她赤裸着雪白的躯体。人们惊讶地看着她。她们的眼睛瞪大了,嘴巴张开。没有发出惊恐的叫喊声。一个裸体的少女没有什么可害怕的。有的只是意外和惊奇。

地铁门打开了,人流涌出来。他们看见了正要上车的水鬼雪丽。他们呆住了,阻塞了车门,后面的人向前拥着,高声喊着:“快点,快点!看什么哪,啊?”

人们有站立的,有坐的,他们一概保持原来的姿势,好像一下子僵硬了,变成了石头雕像。一火车的人体雕像,而且是着衣服的雕像。这种景观恐怕好些人都是第一次看见。

水鬼雪丽站在车厢里,她的裸体与大众形成鲜明对比。

到了下一站。火车停下了。

有人下车,有了空座位。雪丽坐到上面。她的光屁股坐在座位上,雪白的臀部的肉与座位上的物质接触在一起,之间有一条压紧的肉褶。众人看着,他们好像在梦中一样。有的人拍打着自己的脸,想把眼前的景象拍打掉。坐在雪丽旁边的和站立在她跟前的人都纷纷躲开。

雪丽周围空空荡荡,她的裸体发出雪白的光芒。地铁里面的灯光和她身体发出的光芒相比,黯然失色。

到了长椿街了。水鬼雪丽从火车上下来。她在人流中走着。她没有使出她的特殊功能,她没有像鸟一样飞翔。地铁下面飞翔起来也不是很方便,万一撞到什么东西上面,作为水鬼也不是就不会受到任何伤害。她随着人流走在地铁的台阶上。她的雪白光芒走到哪里,都会引起人群的惊愕。她迅速走着,把惊愕的人们扔到身后。

终于到了地铁口了。

地铁口外是黑暗的天空。和地铁里面相比简直是两个世界。地铁下面灯火通明,墙壁豪华亮趟。她慢慢走上台阶,终于到了地铁出口。她走着,看着远处西便门方向的大楼。街道上的如萤灯光造成一种幽幽的气氛,仿佛是在地狱里,而地铁里却像人间天堂。感觉彻底反了。

天还没有大亮。黑暗仍旧笼罩着北京城。街道上匆匆走着的、骑自行车的、坐电车、出租车、大巴、中巴的、双层、单层的,全是匆匆赶着去上班的工作族。

由于光线不是那么明亮,水鬼雪丽的裸体反而更加显著起来。她的雪白胴体在街道上走着,仿佛是个人体形状的月亮。月神来到了北京城。人们纷纷把目光投射过去,以为看见了梦幻。

雪丽的雪白赤足踩在大街上,使看见的人特别觉得意外。那样雪白的脚怎么会连一双鞋都不穿呢?可他继而一想:那么雪白的胴体为什么不穿件衣服呢?似乎觉得是合情合理的。但最后还是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脚毕竟不一样,它时刻都要踩到地上,那样一双脚太叫他心疼了。可是看到抬起来的脚后跟上都没有粘上一星半点的脏东西,觉得自己的担心毫无意义。

生活在北京城的人把他们清晨看到的现象告诉了没有看到的人,看到的人为他们有幸看到兴奋不已,没有看到的人为他们的没有看到捶头顿足,想望下一个清晨能够叫他们大饱眼福。有的人把它归为怪异现象,认为是不祥之兆。有的人把它的出现与常常发生的失踪作家现象进行联系,似乎找到一条把两者沟通起来的纽带。

据报道北京城已有一千个作家失踪,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失踪的作家们连尸首都没有。他们消失得仿佛空气一样。

他们是被气化的吗?有人怀疑。他们不是那些名作家,不是那些担任官职的有权力的作家,他们是一些自由作家。他们大多数都曾经是国家体制中的人,他们曾经都有一份工作,享受着应该享受的待遇,但他们不能忍受一生那样,便辞职了,当了自由作家。但是,他们的失踪又是怎么一回事呢?他们为什么会失踪,至今查找不出原因。恐惧在北京城作家圈蔓延。外省的自由作家不敢贸然进京了。

长长的、弯弯曲曲的、这儿突出一块墙壁、那儿凹下去一个门的破烂的胡同的尽头,是音押租赁的屋子。

水鬼雪丽在清晨来到这里,使看见她的人惊慌起来。他们把消息告诉其他的人。他们都探着脑袋朝铁门里看。

铁门里面是个忒小忒小的小院。院子里面的地上落满屎黄色的小花。是从房子背后的两棵高大的树上落下来的。

两棵树,一棵是椿树。从它去年的还没有落的长长荚角能够判断出来。还有一棵树,它比椿树矮些,不知道它的名字。屎黄色的花就是从它上面落下来的。有人觉得它好像是樟树,不过是瞎猜测而已。

水鬼雪丽站立在院子里。铁院门没有锁。院子里的三间房子没有人租赁的两间的门都上着锁,惟独音押租赁的那间没有锁。门开着。两道门都开着。先是小厨房的门,紧接着是卧室的门。全部敞开着。好像主人刚刚离去,他马上就会回来。他不过是到一百五十米外的胡同口去上厕所了。

水鬼雪丽看着。心想这就是亲生父亲居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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