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的县委书记吕冰在临死之前，准备提拔和调动一批干部，据说一次准备动二百多个。实际上要动这批干部的口风，吕冰已经在半年前就放出去了。

居住在大城市的人，包括相当级别的一些领导们一般是不太关注县里发生的事的。在他们看来，县里是穷乡僻壤，没什么意思，最大的官就是县委书记和县长，这才是个处级干部，相当于城市里的一个处长。可是，他们不知道在县里当县长，尤其是当县委书记能掌握多么大的权力，而这些权力又能给县委书记和县长带来多少好处。县委书记掌握着全县数千名干部的升降荣辱。掌握着百十个肥缺位置的任免权。人们往往看到了煤、电、油等资源是紧俏资源。却没有看到这官帽子是更紧俏的资源。县委书记正常动一次干部的话，可以弄到手的数字非常惊人，而不显山不露水。

有一句话叫“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许多情况局外人是不清楚的。比如说，一个县里副科级以上的干部才有多少？怎么县委书记一下子就能提拔和调动上百人甚至几百人？也就是说：县委书记怎么能批发出去这么多的官帽子？这里面有一个简单的数学问题，这就是：从一般干部提到正科级干部，共有几个台阶？也就是说能提拔几次？一般的人认为也就是二个台阶。先副科，再提就是正科。实际上有的县委书记已经将这一过程变成了六个台阶：

第一步：一般干部提拔到乡里当副乡长。

第二步：副乡长提拔为乡党委副书记

第三步：乡党委副书记提拔为乡长

第四步：乡长提拔为乡党委书记

第五步：乡党委书记提拔到好局当副局长或者差局当局长

第六步：好局的副局长提拔到差局当局长或者差局的局长到好局当局长。

这还不包括股级干部和提成了科级干部后再提副处级干部的台阶。加上这个的话，这台阶不下十个。

台阶膨胀的秘密在于：同级别的职位，由政府的职位调到党委的职位就算是重用，也就算成了提拔。职务不变，从清水衙门到肥缺部门也是提拔。所以，仅这么一运作，可提拔的职位就能膨胀出好几倍。

实际上县委书记提拔一个人就可以连续提拔一串人：1，提拔差局的局长到好局当局长，空出了一个差局局长的位置。2，提拔一个乡党委书记补这个位置，就空出了一个乡党委书记的位置。3，提拔乡长当乡党委书记，空出一个乡长的位置。4，提拔乡党委副书记当乡长空出一个副书记的位置。5，提拔副乡长当乡党委副书记，空出来一个副乡长的位置。6，提拔一个一般干部当副乡长。就这样像变魔术一样膨胀出来了许多官位。所以，一个不大的县动一次干部提拔一二百人也就不奇怪了。

官位的价值随着经济的发展而看涨。像交通、城建、工商、税务、教育、卫生等局的局长，要想谋得这样的位置不花钱运动就很难想象。这些钱都花到了什么地方？都进了谁的口袋里？人们嘴上不说，但谁的心里都跟明镜一样清楚。

何铁军虽然在公安上工作了多年，对本局的情况比较了解。但是，对县里的其他情况，尤其是政界方面的情况显然不如要律师清楚。要律师讲的这些情况，何铁军虽然也有耳闻，但是听到要律师将情况说得这么详细，还是有些吃惊。何铁军作为一个刑警，对刑事案件的侦破非常熟悉，考虑到现在县里政界的现实状况，如果县长和县委书记这两个人有了利害冲突，也不排除这里面也可能存在着作案动机。问题是：真有这种作案动机吗？这种情况，连何铁军这样的老刑警也没有遇到过。

何铁军喝了一口酒，说：“问题不是说当官的有没有作案动机，而是说立案侦查官员的刑事犯罪问题需要批准。而报上级批准就需要有证据，没有证据肯定批不了。批不了不能查，而不能查又发现不了证据。这用一句时髦的话说就是：这是一个怪圈。”

要律师说：“恐怕没有这个怪圈，批准也是一个问题。按照干部管理权限，县委书记是省委组织部管的干部，调查县委书记涉嫌犯罪的刑事案件要省公安厅办。可是省公安厅已经有了结论：犯罪嫌疑人就是白兴。基层还能查什么？所以，这种事，心里想想可以，实际上没法操作。”

何铁军说：“别说没法操作了，就是有法操作也操作不了，县委书记决定着公安局长的乌纱帽，公安局要是组织人查他，还没等开始查，就被免了职，还查什么？到家里抱孩子查老婆去吧！”

要律师说：“刑事案子破案过程也就是解谜的过程，咱们只是随便说说，这种说法可不能随便散布。实际上，作为刑事案件的侦破来说，谁都可能成为被怀疑的对象，这里面没有官大官小，贫富贵贱的区别。这样吧，你尽力查，我没有别的想法，我的责任就是为白兴辩护，如果白兴确实是被冤枉的，我要是能为白兴成功的做了无罪辩护。我也就尽到职责了。

何铁军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说：“那咱们就尽力吧。”

何铁军是个老刑警了，虽然对政界的事了解的不多，但对刑事案件的侦破却非常清楚。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原县委书记吕冰和白兴妻子的案子，目前所能掌握的证据就这些，一个是两人临死前都接到了一个尾号为493的手机打来的电话。经查这部手机是一个叫吴永光的人在案件发生前三天购买的。调查吴永光的情况，结果是：这是个假身份证。这个用假身份证购买手机卡的人的真实情况无法查清。显然，这个人有作案嫌疑。但是，这个人是谁，现在还不清楚。再一个就是现场留下的那个冒充女人足迹的脚印。这个人出现在谋杀现场，而且男扮女装。肯定也有作案嫌疑。那这个在场留下足迹的人和购买手机的人是不是同一个人呢？目前还没有证据证实。需要进一步侦查。让人疑惑不解的是在现场留下可疑足迹的那个人的体态特征与现任的县委书记齐铁相仿，难道凶手就是新县委书记吗？何铁军觉得不可能，齐铁和吕冰共事三年，没有听说两个人有什么矛盾。就是有点意见，也不至于要产生杀机呀！再说了，就算凶手是齐铁，作为一个县公安局的干警，也不能侦查县委书记呀。能把县委书记拘到公安局讯问：“某某是你杀的吗？”或者问县委书记身边的人：“你见过县委书记有什么可疑行为吗？”要是干警这样问，就说明这个干警要当到头了。

下一步怎么查呢？总不能像李全有说的那样，干什么糟蹋什么，把白兴给糟蹋了吧？其实这也很难说，白兴是不是谋杀县委书记的凶手，最后还没有定论。也可能凶手就是他。但是，作为刑事案件，定案的标准是：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要说这个案子的凶手就是白兴的话，凭现在的证据远不能说是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何铁军觉得，就凭这一点，他作为一个刑警来说，就应当继续查清楚。可问题是：下一步怎么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