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百虐致死_河道沉浮 - 火灭小说吧
首页

搜索 繁体

三十七、百虐致死(2 / 2)

今天赵中子为了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竟然信口雌黄地给金莲泼了这盆脏水,存心是置金莲于死地。

由于赵中子在解放前是于家的长工,他的话自然有可信度。再加上赵中子编造得有根有蔓,就很容易迷惑一些群众,特别是那些思想单纯,一腔激情的红卫兵们。因为他们的爱憎分明往往是表现在具体的形式上,比如地主富农与贫下中农的区分。

整个会场顿时骚动起来,没有了秩序,人们有的从炕上站了起来,有的蹦到地上,地上的人也都围向金莲,开始声讨起来:

“你交代,你是怎么谋害亲夫的?”

“你与大伯哥是什么时候通奸的?”

“你为什么要害死亲夫?”

“你大伯哥哪里好?”

有的讯问分明走向了“下道”,带有戏弄侮辱。

金莲说:“我没有害死他的。是赵中子编白害我。”

赵中子说:“我是革命干部,怎么能‘编白’?是你诬陷我。”

红卫兵们马上领会了赵中子的意图,立刻有人摁住金莲的头,说:“低头认罪!”

大伙哄喊着:“必须低头认罪!”

金莲的头被摁下后,她一言不发,眼泪不断地滴在地上。

“说!为什么害死亲夫?再不说就让她撅着!”赵中子发号司令。

“对!撅着!”众人起哄附和。

金莲的腰有被摁了下去。

“说不说?怎么害死的亲夫?”会场里异口同声地问。

金莲哭着说:“我真的没有害死他的。他确实是流弹打死的。”

马玉洁这时也说:“我叔确实是流弹打死的。”

赵中子立刻喝道:“不许乱说乱动!不然让你‘陪绑’。”

马玉洁说话无济于事,反而要引火烧身。

赵中子看会议开了已有两个多小时了,进展还不大,因为金莲还是不承认。赵中子转了转眼珠说:“看来得给她点颜色,不然她不会承认的。”

赵中子此言一出,立刻就有红卫兵从腰里解下事先准备好的皮鞭子,照着金莲的腰上就是狠抽了两下。

“哎呦,妈呀!”金莲马上坐在地上,她没想到赵中子敢动武打人。她背上浅色的衣服顿时洇出了两道血印。

红卫兵们把金莲从地上拽了起来“说不说?不说还打。”

金莲“呜呜”地哭着说:“饶了我吧,我真的没害人啊!是赵中子编白呀。”

赵中子说:“你还嘴硬?是我编白?”他摸着头上还没有消下去的血包说:“这是不是你陷害革命干部的罪证?”

金莲还要说什么,红卫兵们都掏出了鞭子,挤到了金莲的跟前,乱喊着:

“打!不交代就打!”

“打死这个老顽固!”

“打死地主婆!”

“打死这个害死亲夫的地主婆!”

“打死这个跟大伯哥的破鞋头!”

顷刻间,鞭子象雨点一样抽打在金莲的身上。

马玉洁不顾一切地扑在金莲的身上,娘俩在地上滚作一团,哭声一片。

一些年纪大的老人,实在不忍心看下去了,由一个姓陈的人带头上来制止红卫兵们住手,(他就是一九四六年那场洪水过后,于家借粮救济的那人。)因为这些红卫兵都是本屯的,有的是他们自己的孩子,有的是亲属的孩子,所以他们敢冒“同情坏人”的罪名。

红卫兵们散开后,人们看到马玉洁和金莲身上都血迹斑斑。金莲已经站不起来了,是马玉洁把她扶起的。

赵中子刚刚挑起的武斗,正意犹未尽,突然被制止了,他心中不快,可他看事已至此,就退步说:“今天的会就到这里,明天继续召开。”

他转而非常严肃地告诫大家:“明天,我们一定要站稳阶级立场,与阶级敌人斗争到底!”

说完,赵中子布置其中的一个红卫兵:“明天你带两只破鞋来,用绳子串上,给金莲挂在脖子上,让她死也得承认。”

他说道“死”时,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看着最后走出的马玉洁,扶着颤颤巍巍的金莲,便拦住了她们,说:“还忘了通知你们一个好消息:于得海自绝于人民,死在监狱里了。”

说完,他对金莲又恶狠狠地说:“你顽固到底,死了去见你的大伯哥吧,他在那面等着你这个弟媳妇呢。”

金莲已精神恍恍惚惚的,她听到丈夫于得海“死在监狱里了”,脑袋象被重锤猛地敲击了一下,“翁”地一声,颤颤巍巍的身体便堆了下去……

于小红已有好几天没回娘家了。这几天,文革的形势很紧,她们生产队也是天天召开批斗会,每天的批斗会都是很晚才结束,她没有时间出来。

自从她母亲金莲的眼睛医治没有了复明的希望,她很难过,她悲叹母亲的命运,在年老时又遭受如此劫难。可是做为女儿的她也无能为力,不能为母亲分担痛苦,只能听天由命。

每次来看望母亲,都要平添新的心伤,久久不能愈合。她有时采取回避的方式,试图减轻心中的痛苦,可每每都是枉然。她自己就背着地主子女的名字,像影子一样,虽然随着时间的变化时长时短,可就是甩不掉。因为这个名字,她也常常招来一些白眼。但她是堂堂正正的贫农家属,谁人又不敢耐她如何。

她现在细细想来,还要感激当年大伯强行拆散了她与胡子九江红的婚姻,把她硬嫁给了一贫如洗的金宝,才有幸跟随享有贫下中农的待遇,免去了解放后地主富农遭受的厄运。她想:当年家境日渐衰落,也许是大伯的远见卓识。

女儿金美随婆母金玉去沈阳读书后,她与丈夫金宝在家日子还算安稳平静。听说女儿金美已经上了艺术学校,她很欣慰,女儿终于可以完成她与婆母年轻时没能完成的夙愿了。如果没有娘家地主成份,现在遭遇的牵挂,她的心中会洒满灿烂的阳光的。

可是最近,于小红的心里总是升不起太阳,沉闷得发慌,感觉就像有什么不详的事情要发生。

今天她们队里的批斗会,也开始了武斗。她的心里跳得厉害,她想到了她妈金莲。她没有叫丈夫金宝,就偷着跑出了会场。

于小红跑到了十三崴子生产队时,正赶上她母亲金莲倒在地上,嫂子马玉洁正哭天喊地地唤着,还有几个老人也在帮忙。

赵中子和红卫兵们都离开了会场,回家了。

于小红看到母亲和嫂子浑身是血的惨状,知道没有逃脱武斗这场灾难。她抚着母亲身上的伤,失声痛哭:“妈――你醒来呀!妈――你咋这样的命苦啊?”

金莲听到女儿的叫声,才睁开眼睛,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在几个老人的帮助下,回到了家。

送走几个老人,马玉洁插上了门,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于小红。又说刚才赵中子在散会后通知说她公爹于得海死在了监狱里,是自绝于人民。

于小红听后,和嫂子马玉洁又是一番悲痛。

于小红和马玉洁把金莲的血衣脱下去,看到身上的鞭伤纵横交错,深浅不一,还在渗着血。于小红的心里也在躺着血,她哭泣着,为母亲轻轻地擦拭干净,找不到药上,然后只好给母亲换上新的衣服。

马玉洁身上的血多是从金莲身上粘的,她在掩护金莲时只挨到了两三鞭子。她换下了衣服,擦拭后就强挺着,又来帮助于小红料理婆母金莲。

金莲浑身是伤,不敢躺下。于小红和马玉洁就把她扶到炕里的墙角,靠着坐着。

金莲不吃饭,象傻了一样。眼睛直直的,没有了眼泪。一会儿盯着女儿于小红不动,一会儿盯着儿媳马玉洁不动。隔半天才长出一口气,也不说话。

马玉洁的心里恐惧着,她告诉于小红:“赵中子说明天还要继续批斗,啥时候认罪了,啥时候不斗了。他是往死里整人啊,说咱妈是反革命反扑,罪还轻。可又说咱妈杀害了亲夫,这可是死罪的。”她无助地哀叹:“天下怎么就没有说理的地方呢?”

这时,金宝来接于小红了。他散会时没有找到于小红,就知道上这里来了。他看到屋里的情景,问明了原委,他气愤地说:“明天我去公社告赵中子,不信十三崴子大队就是他的天下了。”

马玉洁送走了于小红他们,回到屋里,就没有一点力气了,她强爬上了炕里,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马玉洁醒来时,窗外已经蒙蒙亮了,她强忍着身上的伤痛爬了起来,她白天还要到生产队参加劳动去,要早点起来做饭。

她感觉炕上空落落的,往炕头望去,不见了婆母金莲。开始她以为金莲出去方便了,也没太在意。可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回来。她刚想出去到厕所看看。

这时于小红和金宝进了屋,他们是要到公社去告赵中子的。他们听嫂子马玉洁说,她醒来就不见她妈在屋里,正想出去找呢。他们的心里就一阵发毛,说赶紧出去找吧。

她们先到厕所查看没有,又到柴禾栏里也没看到。他们的心里更加发慌了,这个季节庄稼已经蒙人(比人高)了,他们又分头到庄稼地里去找。

忽然,从院栏的外面传来于小红一声悲痛欲绝的哭声:“妈呀――”

马玉洁和金宝顺着于小红的哭声跑去。

在马玉洁家的院栏前面,一行茂密的柳树下,于小红正坐在地上,望着一棵树,大放悲声。

待金宝分开树枝,马玉洁才看见了婆母金莲。

金莲穿着昨晚于小红和马玉洁亲手给她换上的干净衣服,头发挽在脑后,梳得没有一丝凌乱,只见她的舌头伸出,耷拉着,眼睛瞪得圆圆的。一根绳子套在她的脖子上,上头挂在树干支出的一个丫上,她的身子垂直着,脚下悬着,离地有一尺高。

金莲已自缢身亡,吊在盖房时她亲手栽下的柳树上,卒年六十岁。

生产队里的批斗会,每天还是照样地进行,只是根据“最新指示”:“要文斗,不要武斗”原则,继续在“灵魂深处闹革命”。

从此,马玉洁可以摆脱了非人般的武斗摧残。

热门小说推荐

最近入库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