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英笑吟吟地看着正在擦汗的于小民,她白净的瓜子脸上一双黑色的大眼睛,眨动着。她看到于小民红涨涨的脸,痴痴地望着她,她告诉于小民:她们二道河子大队的工段昨天就分完了,社员们是按抓阄排的顺序。她替她爹抓了个第一号,没想到还排在了于小民的下面。
于小民听她说完,痴痴地笑了,他感到身心都很愉悦,他却问:“你能干动了吗?”他审视着刘英苗条的身段。
刘英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撂下扛着的工具,用手抻了抻被风撩起的衣摆,脸上有些发红,说:“我只是来占着段,能干多少算多少。晚上等我爹下班后,趟黑再干。”
说着,刘英已栓好了扁担,挨着于小民干了起来。她确实是“干多少算多少”,她每一担土,还没有于小民的一半,可是她却干的有模有样,一看就知道是干过此活的人。
于小民偷偷地学着刘英的样子,调整好挑扁担的姿势,果然轻快了很多。他和刘英时而说着话,你追我赶的,也没觉得太累。
到了晚上,大伙评估各自干出的土方量,于小民还超额完成了规定的每人每天六立方米的任务。
晚上睡觉时,躺在炕上,于小民才感觉到,浑身不适,可闭眼就睡着了。
第二天,徐占喜早早就叫炊事员做好饭,民工们吃完饭,趁着早上天气凉快,都赶着上了工地。
于小民撅着土篮子,跟在后面。早起后,他活动活动身体,感觉睡了一宿觉后,已经没有大碍。
来到工地,于小民把工具放在了取土的地方,他先爬上自己分的壕段顶上,看着昨天自己一天完成的土方量,堆在壕脚上,与没有铺上的大面积,需要浩瀚的土方量对比,少得可怜。他的心里不禁喟叹,感觉肩上的压力很大。
他走下大堤,不自觉地向来的方向张望,好像在寻找什么。这时刘英已从远处的道上出现,于小民立即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快步地走到自己取土的地方,猫腰就干了起来。
可他的心中,却像升起了一颗太阳。今天,他给自己逐渐地加量,两只土篮子装得满满的,一担土能达到一百四五十斤了,扁担被压得“吱吱”作响。他已经学会了挑扁担的规律,也找到了兴趣。
于小民一直闷着头地干活,他没有主动和刘英攀谈,只是在歇息时,刘英把从家里带来的水递给他喝时,他才说:“我真的渴了。”接过水,仰脖就“咕嘟咕嘟”地喝了起来。逗得刘英一旁看着他浅笑。
刘英忽然象想起了什么,问他“你咋自己单干呢?”
于小民顿时黯然神伤,他不情愿地喃喃说:“我是被监督改造的。”
“你犯了什么错误?”刘英看着于小民年轻还带着一点稚气的脸庞,不解地问。
“我是地主子女。”于小民已经习惯了这样地回答别人经常的提问。
“毛主席说过,地主富农的子女也是可以改造好的啊?”刘英有些为他不平。
于小民又不好意思地解释说“我看了禁书:《红楼梦》”
刘英捂着嘴笑了起来,像是埋怨地说:“你呀,都怨你自己,不注意自己的身份。”
然后她使个眼色,小声地说:“我爹有不少藏书的,也有《红楼梦》的,还有外国的呢!有一本叫什么《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明天在我家看吧。”
于小民听得很兴奋,可他想了想说:“不行的,我是被监督的。”
于小民沉吟着,不说话。
刘英看他还有顾虑,便说:“别怕,我偷着借给你,领你到外面去看。”
……
这一天,于小民很开心,他从刘英身上得到了一种“期盼”。活干得也顺利,虽说晚上睡觉时感觉腰酸腿疼,肩膀火辣辣的,可是,年轻人解乏快,第二天早晨起来,就什么感觉也没有了。
三四天过去后,于小民就就熟练了起来,干活也不感觉累了,再看着没有完成的大面积的土方,也不感觉眼晕可怕了,他每天都是提前完成任务的。
挑土方这种话是“气活”,就是凭着冲劲干一阵,谁先完成任务谁就可以先收工。
这天,于小民提前完成了任务,他告诉了徐占喜说:“我要先收工回去。”
徐占喜说:“别回去惹事就行。”
于小民便和刘英按商量好的,一前一后,回到了家。
刘英的爹――刘老师还没有下班,刘英的妈正帮着民工们的炊事员忙着做饭。
于小民先看看水缸里的水少了,他就主动帮炊事员把水拎满,然后又问有没有活需要帮助。
于小民的年轻会来事,刘英的爹妈都很喜欢他的。特别听了他们同来的人介绍他的身世,刘英的爹妈对他还有些或多或少的同情。刘英的妈说:“你歇着去吧,不用你干的。”
刘英已在里屋从箱子里翻出了一摞子的书,不少都是于小民没有看过的,他一本一本地翻着,爱不释手。
最后他拿起那本苏联作家写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揣进了怀里,便紧随着刘英从后门溜出,钻过一片玉米地,来到一处菜地,在一个窝铺里坐下。
刘英告诉于小民:“你就放心在这里看书吧!这是我大舅晚上在这里给生产队看菜地呆的地方。”
于小民环顾四周,看窝铺里用门板搪的床上铺着松软的麦秸,散发着麦香,窝铺的前门和后窗通着风,凉爽宜人,感觉这里真的很安静。他满意地点点头,笑了。
刘英象完成一项特殊的使命,不无深情地注视一下于小民后,便象田野的风一样,神秘地消失在来时钻过的玉米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