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味或品位
每次用到“品味”这个词,下笔就犹豫起来——到底是“味”抑或“位”呢?我以前一直是写做“品味”的,但第一次工作当小秘书拟稿时,老板粗声大气地指责说:“品位!懂不懂品位?!品,在某个‘位’上,才叫‘品位’!”
我那时不在其“位”,自然不懂其“味”。
到现在,仍不能判断出哪个“位”是正确的,但出于逆反心理,我还是坚持写做“品味”。
因为觉得,品到一定的位,再难上位,上不了位的,其位也就不过尔尔,是打住的时候了。但“品味”不同,似乎是需要慢慢地品,慢慢地回味,慢慢地更上一层楼,是有无限前景可开发的,所以坚信,“品味”比“品位”更有品味。
年轻时常常会不服地觉得,他们老了,就算位居一品,仍是没奔头。但我还年轻,大把机会培养自己的品味,丢得起人,也输得起,尽尝百草肝肠寸断也是漂亮姿势,他们丫就不敢。现在,我老了,没品不说,也找不到自己的位,只余味,也是近乎腐朽的味。
窃以为,品味没有好坏,只分个人好恶。那些教别人有品味的书及文字,犯着浓厚的酸腐味,恨不得千人一面,这是憋着什么坏呢?你们的标准就是标准?凭什么呀?
有人说,选择恋爱对象最能反应个人品味,余不敢苟同。爱情过于复杂,内里很多迁就很多认命的成分,因为光有品味还不够,还要其它方面的光彩,才能吸引到够水准有品味的人,所以,很多女人谈恋爱如同饮恨。这个年头,谁有耐心挖掘欣赏内在美呢?所以才会有那么多讥诮刻薄的人吧,都在为自己不值,心理变态地恨人有笑人无。
爱情无关品味,否则越品越无味。犯贱的男友一旦挑衅,我便答:“你有品味,才选择我;我没品味,才会选择你。”
满意了吗?
tiffany
下午去逛tiffany。因为一向相信任何事件都不是没来由地发生,兼且最近看到好几对朋友结婚时都戴的是tiffany,就到这里来循循苗头。
我一向没什么主意,跟风成瘾,跟到自己都没什么朋友,跟什么男的混,他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的地步。所以在tiffany店里,一直在找朋友戴的几种婚戒,店员遗憾地说:“都不是在国内买的。”我想起自己一把年纪竟从未出过国,心里很堵。
想起去年分手的那对著名恋人,天气好的时候,男的送了女的一枚定情戒,便是tiffany的。现在我才知道,定情戒只买一个,需有钻,给女方。著名的恋人那一枚花掉三万多块,我当然不会说去普通金行可能也就五、六千这种蠢话,因为这是tiffany,听说全美国的妇女都梦想拥有一枚这样代表品味的戒指,就跟他们国家的品味才是品味似的。
但女孩子还是喜欢tiffany,觉得它才代表浪漫,我只觉得是因为它太贵,浪漫都很贵,听说著名的恋人中的女方就十分感动。定情戒送出不久,就应该顺理成章买婚戒。原来婚戒一般是不镶钻的,因为要天天佩戴,为了避免划伤等流血事件,即使镶钻,也是嵌在白金素圈里面。但那对著名的恋人的爱情止于定情戒,未发展到婚戒的感人场面,遗憾ing。
三乐说婚戒都是一对一对卖的,我听了很忧心,因为她的那一对,上面一颗钻都没有还要两万多,我就问可不可以只买一个,她干脆地答:“人家不卖。”我执着地问tiffany的店员,她笑笑,安慰我说:“哪有这回事?一个当然卖,如果你要买三个,我们也卖给你呢。”她倒真瞧得起我。
不知道著名恋人分手后,这定情戒有否退还呢?听说拿回店里,可以退到原价的85%,反正如果是我,我就拿去折现。
所以著名的人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当得了的。
无常
认识他以后,我很怕坐飞机。
因为他拒绝坐飞机。
我们在一起几年,只共同坐过一次飞机。开始,都是我坐飞机来找他玩,后来,他说来我这里玩,但他说:“我不坐飞机”。
我到火车站接他,他说坐软卧很好,摇摇晃晃,可以读书,累了可以看车窗外的风景。我说,那些风景,不是千篇一律吗?他说不是。
再一次我自己坐飞机,胃痉挛,以为熬不过去了。因为一直想着他的话,我又想:他是不是怕?怕那种命运无法被自己掌控的感受?
我们一起坐火车,坐长途车,怎样的颠簸时,看他,都处之泰然。
为了和他一起坐火车,坐长途车,我仍然一个人飞来飞去。
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想,怀抱着赴死的可能,向他狂奔而去。我被自己感动。
结束,并不是因为怕死。但确实减少了死亡机率。
以上,是我的事。
她个子很高,长得非常非常奇怪,长脸,吊梢眼,细窄的鼻子,微张的嘴,表情漠然。在一群高个子女人中,她被一眼看见。
于是从此她有了一个公众的名字:名模。
她迅速地红了,出现在各种时尚类杂志上。她那张奇怪的脸,在各种妆容下,都散发出奇异的光芒。
我记得在某本杂志上,看到她最近的照片。那照片上没有她的脸,她躺在地上,穿着那些异样美丽的衣服躺在地上。拍照的季节是秋天,那应该是使馆区里,柏油路上落满了金黄色的银杏叶,她躺在那里,以一个僵硬的、凄绝的、美艳的姿势。
我看不见她的脸,她的脸侧向一边,只可见白色的颈。
如果不是照片下面印着她的名字,我也不会知道那是她。但是知道是她之后又释然——那些前卫的摄影师,总爱找她拍一些试验性的照片。她身上有一种诡异的美。
初夏,连番的空难。“57”的后一天,我上飞机。登机一刻想:不可能接连两天有飞机掉下来吧。
我选择5月8号出游,就是为了避开放假的群众。据说,就是在5月7号的夜里,那些赶着第二天又要投入工作的人们,带着放假后轻松的心情,登上了最晚班的飞机。
她的男朋友,就在那架坠落的飞机上。
七天假期,他从大连赶到北京,看她。
他是个好人,他们很好。
模特很容易遇见占便宜的人,没有诚意的人,他不是。
为了多与她一起,因为珍惜那些美好的时光,他呆到不能呆的最后一刻,坐最后一班机走,永诀。
以后的人生中,我们还会再坐飞机,即使心中怀有最深刻的苦难,因为我们终于知道世间的无常。我们看到过世间的种种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