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哄的一下笑得前仰后合。
“铜盆屁股怎么能形容女儿娇呢？”张孝昌边擦眼泪边问。
“嗨！大屁股好生儿呗！”石葵认真地说。
众人更是忍俊不禁。
“马蜂腰也不能算中药啊！”张孝昌接着说。
“马蜂吐箭蜇穴治大病呢！那是一味好中药。”石葵解释说。
“能套上一点边边。”美枝子道：“好！好！算有个中药名儿，但不成诗句，罚一大觥！”
石葵连忙认罚。
最后轮到美枝子。她接过来吟道：“女儿红，圆姿替月水芙蓉。”
“好精美的句子！这正是你自身的写照。”张孝昌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
“来人！”左肥源一招手。一个伙计掇着一张托盘走进来，上面堆着五根金条。“美小姐，你对诗词造诣高深，今日评判一下，谁是这赏金的得主？”
“这个嘛――”美枝子沉吟半晌,“张特派员的句子文辞工丽，比喻贴切，麝香的药名嵌得十分巧妙。掌柜的也是传神之句，流畅秀丽，中药蝉衣是点睛之词，十分难得。我和石连长嘛，那就是糟糠之句啦！但如果要论伯仲，我认为还是应该给张特派员打赏。”
“好！依美小姐之意，这点赏钱请张特派员笑纳。”左肥源示意将托盘放在张孝昌面前。
一见这黄白之物，张孝昌的两眼鼓得比兔儿卵子还大。就一句诗换来这么贵重的赏钱，自己在国民党里干了几年还没这么阔绰过，简直不可思议。他谦了谦就纳入怀中。
众人一起举杯向张孝昌恭贺，赞美声和夸耀声不绝于耳，酒席很快掀起了高潮。
不一会儿，美枝子不胜酒力，玉颜半酡，醉眼迷离。她娇躯一歪，竟斜倒在张孝昌的肩上。
张孝昌正要去搀扶，不料从她的荷包里掉下一叠照片。他拾起一看，不由大吃一惊，全是华毅与共产党首脑周恩来、叶剑英、林伯渠、董必武和李克农来往的照片。这一惊，酒醒了大半。如果在以往他必定脸色一变，亢声质问。可现在吃人的口软，拿人的手软。他只好自言自语，“咦！华县长怎么会和共匪的首脑有来往？这照片从哪里来的？美枝子怎么会有这样的照片？”
左肥源见时机成熟，朝石葵使个眼色。石葵得令后，假装诚恐诚惶地说出了照片的来历。
“张特派员，你知道葫芦峪大捷后，华县长接到第五战区司令官李宗仁的主任秘书夏次叔的来电，去参加汉口战区代表会这件事吗？”
“当然知道，他临走时把工作托给我全盘负责。”
“你知道华县长是什么人吗？”
张孝昌摇摇头。
“他是不折不扣的共产党间谍！根本不是我党的县长。长期以来，他一直与我党双簧鸡蛋两颗心。你看！他在我的连队印发毛泽东的《论持久战》和《抗日游击战争的战略问题》，把《红军纪律歌》作为约束国军的军歌，这完全是用共产党的思想统治国民党的军队，蛊惑人心嘛！
“他还在全县公布实施十大政纲，推行减租减息、建立统一战线、镇压汉奸敌特、消除国共对立，枪口对外抗日。他妈的！这实际是中共的《抗日救国十大纲领》呀！
“为了查清他的真实身份，我一直在监视他。这次他到武汉，我暗地潜行监视。果然会议一结束，他就独自到武汉八路军办事处会见周恩来、叶剑英，把我第五战区所辖二亿人口地区的军事布局，廖司令指挥的五十万杂牌军的概况通报给共产党，这都是重大军事机密。我害怕长官不相信情报的真实性，就请摄影师暗地拍下了这些照片作证据。”
谁知张孝昌却做了个禁压的手势。“好啦！好啦！再不要污蔑党国将才了，此事就此打住，”说毕，一掀大氅，起身扬长而去。
张孝昌连夜秉笔疾书，罗列华毅三大罪状：第一，严重渎职，两次让汉奸成功逃出县城，没有铁拳镇压。第二，赤化军队，印发小册子向国军官兵灌输共产党的思想。第三，出卖情报，向共党匪首提供第五战区政治、经济和军事情报。密信写完后，他附上照片，吩咐快马速递立煌县。
廖磊接到这份密报后，颇费踌躇。他知道华毅背景十分复杂，从档案资料看，他的身份是国民党党员。另外他一直是桂系的中坚分子，深得国民党元老李济深和蔡廷锴的钟爱。现在自己也是新桂系的高级将领，按说他可能是自己人。可他又与毛泽东、周恩来和叶剑英等共党首脑过从甚密。一九三六年“西安事变”,他曾在七贤庄受周恩来和叶剑英的委托，到上海、广西和广东向国民党高级将领，传达共产党释放蒋介石、联合抗日的十点主张。一九三七年他又为李济深和蔡廷锴将军，到延安旧城石窑洞向毛泽东和周恩来送信，被毛泽东誉为“光荣使者”、“国共特使”。在国共两党合作期间，相互正常往来无可厚非。但华毅究竟是不是共产党，无法得出结论。
去年经李济深将军提名，李宗仁和程潜批准，华毅以国民党第五战区上校高参名义兼任河南省商县县长。多年来自己也一直怀疑他的身份，为了甄别真伪，就调虎离山，借口红山县是安徽省会立煌县的军事屏障，把他调过来任县长，控制在自己的手巴心，再委派特派员张孝昌暗中监视，如果他真是共产党打入国民党内部的间谍，立斩不赦！可眼下仅凭几张照片还是不能定论。
但是，他心里又泛起一丝隐忧，此人的确是亲共的危险分子，是埋在身边的一颗定时炸弹，按道理自己一个堂堂的司令官，要处理一个小小的县长，还不是踩死一只蝼蚁？问题是这个华毅大有来头，对这个烫手的山芋该如何处置呢？现在国内外的形势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日本人因战线太长，兵力不足，不得不调整战略策略，把对我军军事进攻为主，政治诱降为辅；改变为政治诱降为主，军事进攻为辅。据此，汪精卫已经公开投靠日本人，在南京成立了伪政府，老头子也转化斗争策略，把政策调整为“溶共”、“防共”、“限共”、“反共”，矛头主要针对共军。可以说抓捕华毅的时机已经成熟了。可要是抓错了呢老头子一旦向桂系无法交差怪罪下来，自己还不是风箱板改锅盖――冷热受气？
思量无计，老奸巨猾的廖磊采取了模糊手法。他没有直接下达命令，而是将密报和照片交给军法处，一言不发，用两个指头在照片上点了点就走了。
军法处也是狗咬刺猬没处下牙，他们深谙廖磊那两个指头的用意，暗示此人必捉。但是没有明示抓捕的理由，由他们想办法安矛子。如果没出问题，廖磊的目的就达到了，一旦出了问题，谁也抓不住廖磊的辫子，这真是可进可退的高招啊！几个处长绞尽脑汁，最后只得罗织汉奸遁逸、玩忽职守的罪名将华毅定罪。
几天后，华毅被密捕，押进了蟹子沟监狱。
当天晚上，坡儿垴日军大本营里大排筵席，一片欢腾，鬼子们额手相庆。
军官们簇拥着藤田频频敬酒，恭维之词溢于言表。前任联队长在葫芦峪被土炮炸死，刚刚接替职务的横山武彦道：“旅团长的不愧为支那的诸葛亮，指挥左肥源的耍出一招离间计，真是中国的什么来着……”他拍拍脑门，“对！《孙子兵法》的不战屈人之兵，上策的干活！敬你一杯！”
看到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藤田，杜聘宇心里暗想：“妈的，毒蛇口中箭，蝎子尾上针。人说我是阴白蚁，这阴恻恻的四眼儿狗比我还厉害，咬人还不露牙哩！”
正当藤田痛饮庆功酒的时候，一个特务曹长惶急地跑进来，“报告旅团长，大大的不好，我军的船只在两河口被一个狙击手劫了！”
“八格！”藤田气得一双金鱼眼变成了对眼儿，东洋刀带着凌厉的风啸凌空劈下，饭桌立时掉下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