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窃档案夜袭鸡公山

河南信阳鸡公山俨然一只引颈高唱的雄鸡，雄踞武胜关、平靖关、九里关三关之间，山势奇伟，泉清林翠。峰下群山张开绿色褶皱，折叠起三百多幢欧美别墅，有尖顶突起的教堂式、有圆形古典的宫殿式、有小巧玲珑的袖珍式、有气势恢宏的堡坞式……颐庐、将军楼、烟雨楼、会景楼、美国教堂、瑞典大厦享誉中外。站在高山之巅远眺，展现在眼前的是一幅幅古柏苍松隐画楼的美丽图卷。

1898年，一名美国牧师到河南信阳传教，见鸡公山风光秀丽，就盖起了第一座教堂。嗣后，来自华中重镇武汉的外国商人、传教士和驻华使领馆人员纷纷仿效，在这里建起了风格各异的庞大西洋建筑群，供避暑旅游之用。德国公馆就是其中一座著名建筑。

从此，鸡公山这个荒无人迹的穷乡僻壤，象个发国难财的暴发户，一夜之间畸形地丰赡富丽起来。月湖上游帆点点，天街里车马如龙。在这个小联合国里，日日酒会，夜夜笙歌，帝国主义列强将花天酒地、穷奢极欲的浮华生活，构筑在中国人民的殷殷血泪和累累白骨之上。

夜，德国公馆灯火通明，门前车流如过江之鲫，公馆宴会厅里流光溢彩，这里正在举行假面舞会。从巴松管、萨克斯和小提琴里飘出悠扬舒缓的音乐飘带，挽着一对对假面男女在舞池中翩翩起舞。

今晚马提亚斯和舞伴绝对是这里的主角。马提亚斯戴一副猫咪面具，身着黑色燕尾服，雪白衬衣的领口打着蝴蝶结，头发堆卷，皮鞋贼亮。他怀里的舞伴扣一张老鼠面具，身材高挑，隆起的胸脯上缀一副扇形珍珠，在彩灯下折射出炫目之光，那一袭火红的长裙，将腰肢衬得愈益纤柔。在闪烁的五色彩灯下，两人踩着流水似的音符在大厅里旋风般旋转，女子在舞会的一个个角落里，绽下一朵朵火红的石榴花。

这时舞池里悄悄走进一对人们根本没有注意的舞伴，他们分别戴着老虎和凤凰面具，随着音乐的节奏踏歌起舞，女人的舞姿有些生涩笨拙，不时踩上男伴的脚面。这两人是华毅和九香虫。

九香虫出于狭义情怀，在香炉山阻击日军，掩护华毅撤退后，与日本人结下了不共戴天的仇恨梁子，日军一炮轰垮了一品香茶坊，发誓要生剐了她。自古人以类聚，物以群分，无处安生的她开始打算投奔匪首蒯靳，派探子一打听，蒯靳已经成了日本人的走狗，她红颜一怒，割袍断义，率领百十条人枪毅然投奔了华毅。华毅新添巾帼豪侠，喜从中来，不仅将这支桀骜不驯的队伍仍由她带领，还向第五战区申报批复，任命她为国军连长，增添枪支弹药。华毅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令她雪狮子向火，身心俱化。

为了查清猎豹计划的实质内容和实施步骤，华毅专门召开了一次军情分析会，根据协约一式两份的常规，断定马提亚斯手中绝对有一份计划书，与其强攻戒备森严的藤田，不如巧取毫无戒备之心的马提亚斯。他转换思路，灵活布局，再次打出奇牌，赢得了大家一致的赞许和佩服。

正在人们酣歌妙舞之际，宴会大厅突然灯光寂灭，所有的光怪陆离都沉入黑墨染就的暗夜，只有管弦依旧悠扬婉转。这是舞会的一道必经程序，熄灯十五分钟，让这些身在异国，长期在龟裂干涸的性饥渴河床上游走的高官显贵和摩登女郎们，在这黑暗的十五分钟里耳鬓厮磨，象久旱的禾苗吸吮情欲的甘霖。

天赐良机，华毅一捏九香虫的手指，两人悄悄退出舞池，去厕所天花板取出武器向楼上奔去。令他们始料不及的是德国公馆里雇佣的全部是菲律宾女佣和印度保安，没有一个中国人，语言无法沟通。他们根本不知道这栋房室象蜂巢样密集的公馆里，那一间是马提亚斯的卧室。正踌躇间，华毅猛然记起玉面狐曾经说过，马提亚斯有三好：好色，好酒，好中式菜肴。这里肯定有中国厨师，他让九香虫去地下餐厅，果然拎来一个中国人，终于查清马提亚斯的卧房在九楼九一八房间，就直奔而去。

来到房间门前，华毅吩咐道：“你进房搜查，我在外围掩护。”

九香虫点点头，她掏出自制的万能钥匙，在门锁上鼓捣了一会，房门就无声无息的打开了，这是一间套房，外间是一个大会客厅，里间是卧房。

她手擎电筒四处搜寻，除了一些衣物和护肤品外，没有猎豹计划的只字片纸。但她仍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这时床头柜遮掩的雪白墙壁上，一块白色的大理石进入了她的视线，她伸手在大理石上抚摸了一会儿，石块和墙壁严丝合缝，没有任何异样，正待放弃，她忽然想起去年在汉口英租界江滩偷盗日清洋行大楼的珠宝时，也是这种情况。看来这不是感应柜门，可能是声控柜门”她用手敲了敲，果然大理石先向里凹陷了三公分，然后开始向右滑动，里面露出一个壁柜，柜里放着一个绿色保险柜。

手中既没有保险柜密码，又没有电焊切割机，更不能将笨重的保险柜打包背走，怎么办？这难不倒在匪道的刀尖上趟过来的九香虫，她从背包里取出一个玻璃瓶，里面装着液体炸弹，它的爆炸当量是炸药的150%以上。她打开尖嘴瓶盖，将向锁眼灌去……

叭的一声，突然室内灯烛齐明。

“哈哈哈！这叫设下金钩计，钓得大鱼来！”身后传来一阵发自内心深处的得意的狂放的狞笑。

一滴颓丧地滑落在地毯上。自出道以来，九香虫还从来没有这样失手，她这才知道民族战争远比小偷小摸打家劫舍复杂得多。她慢慢转过身来，这一看不要紧，她猛然愣怔起来。眼前一群荷枪实弹的日本兵不知什么时候从天而降，沙发上端坐着藤田、横山武彦和黑蝴蝶。

藤田更是面布疑云，他满以为这位不速之客是华毅，没想到却是个面孔陌生且带着一股天生野性的俏娘们儿。“你的什么人的干活？”

黑蝴蝶连忙附耳藤田说:“旅团长，我知道她是谁，我来盘问吧！”

藤田点点头。

“九香虫，今日招子昏，高买不成，你张着神，搞不好被插了哩！”黑蝴蝶三句话不离本行，上来就是一记黑话。意思是九香虫你眼睛不亮，今天在这里行窃被抓了。你注意，搞不好要掉脑袋了。“今日你是来买猎豹计划还是搠包儿？”

九香虫的脑子飞速地打个闪，从黑蝴蝶的口气看她们还不知道自己投奔了华毅，于是眉头一皱，将计就计道：“你说荣嘛？”就是偷什么的意思。

“猎豹计划！”

“嘛猎豹计划？”九香虫的脑袋摆成货郎鼓。“几张草纸能安神？你总瓢把子又不是新上跳板，没有割耳朵的纸刀儿，我那一杆孙什码子和果什码子拿嘛安根搬山？”九香虫的意思是什么猎豹计划？几张草纸安定不了土匪队伍。你黑蝴蝶又不是新出道的，没有钞票儿，我手下那群男人和女人拿什么吃饭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