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查内鬼巧设迷局

夜空悠远深邃，一枚银镜贴在幽蓝得令人惊心的天幕上，光亮得能用手捏住的月色流水样浸润着大地。惊蛰后的纺织娘织着曲曲幽婉，布谷鸟啼出空谷回音，堤上柳舞着婆娑身姿……就在月色无私地濯洗着人们一天的疲劳之际，一支队伍悄悄出发了，

胭脂河象一条黑色的缎带，在流银的月光下闪着鳞鳞波光。战士们坐着木船滑行在这条缎带上，两舷伸出无数船桨，像蜈蚣的须脚，在缎带上划动，溅起团团白色的水花。张立忠和石葵率军前往偷袭香炉山，

根据郑癞痢用微型相机偷拍的猎豹计划，华毅知道自己猜错了，鬼子们在香炉山生产的不是诱发鼠疫、伤寒、霍乱、炭疽、口蹄疫等疾病的细菌毒弹，而是化学武器氰化氢毒气弹。氰化氢是一种剧毒物质，人只要通过口腔粘膜吸收一滴，就抑制了氧化酶和其它酶系统，引起细胞毒性缺氧，瞬间暴毙。一旦制成毒气弹在我军阵营爆炸，无异于飓风卷草，洪炉烁金！

国民党第五战区司令官廖磊接到报告后，亲自电告华毅，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拔掉香炉山这颗毒钉子，支持大武汉保卫战。

华毅知道这一仗对于保卫国民党临时首都大武汉，具有举足轻重的份量，必须研究出缜密的作战方案，确保一击而成。根据香炉山的地形地貌，眼下要拔掉这颗钉子困难重重。以自己的现有兵力和落后的武器装备去强攻，胜算的可能性很小，仅胭脂河上的那座空中吊桥就很难通过，即使攻过去了，那道高大的工厂围墙也不易打破。如果用重炮轰炸可能会摧毁清风洞外面的工厂设施，但洞内的核心生产区任然安然无恙，不可能阻止日军的毒弹生产。同时，我们队伍里还有内鬼，就是制定了万无一失的作战计划，立即会摆上藤田的案头，日军会有的放矢，见招拆招，攻防有备，刀刀见血。面对这种困境，必须有高人一筹的算计，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正在冥思苦想之际，一个人走进了办公室，原来是伤势痊愈的老套筒前来报到。华毅大喜过望，张立中高兴地跳过去拥住老套筒嘘寒问暖。寒暄一阵后，老套筒道：“我有一计不知可不可行？”

“请讲。”华毅眼里流露着期望。

“我们派出掘洞能手，从胭脂河边掏洞进去，炸掉围墙，再掩军冲杀，就可以打掉这个毒弹生产基地。”

华毅摇了摇头。“挖洞有响声，鬼子一发现新土就暴露了目标。再说打洞缓慢，我们的地道还没挖成，敌人的毒弹早就运往前线了。”

张立中道：“我们请罗田、蕲春的107师和172师配合，大军压境，实行强攻呢？”

“日军已经陷马，克湖口、进逼九江和庐山，武汉岌岌可危。各地守军已经进入高度临战状态，全线吃紧，无军可调。各人的孩子各人抱，我们只能自己抽刀剜掉身边的毒瘤。”华毅对战争形势了如指掌。

“还有一个办法，藤田的主力都在香炉山驻守，坡儿垴兵力空虚，我们来个黑虎掏心，直捣鬼子的老巢，行吗？”老套筒再出新招。

“这个办法我也想过，杀掉一个藤田很容易，但这并不能阻止毒弹的生产，日军会再派一个新的藤田，继续实施他们的猎豹计划。我们这个队伍不是一个简单的杀人机器，应该是胸谋天下、文武兼修的智慧之师。”

众人苦思无计，敌情分析陷入僵局。这时，窗外一个人影一纵即逝，

“谁？”张立中抽枪破门而出，院里阒无人迹，只有风动柳梢声。他骂骂咧咧地刚回到华毅的办公室，窗外传来一阵信鸽的咕咕叫声，他知道玉面狐送来了情报，连忙过去取来送给华毅。

华毅展笺一阅，原来美枝子被九香虫的天蓬如意钩抓伤后，又受到藤田的严厉训斥，她受屈负气，请假赴鸡公山疗伤去了。香炉山的军事部署予以调整，第一道防线仍由九香虫把守，第二和第三道防线划归横山武彦总管。

见到这份情报，华毅突觉浑浊下沉，清气上升，朦胧中一个光点萤火虫般在深远而黑暗的隧道里闪烁，渐渐向他逼近，最后光点猛地变成一团火球，火焰的威力消融了他心头的阴霾，他灵感顿生，想出了一个清内鬼、捉洋人，唱大戏的连环妙计。听了军中“小诸葛”的锦囊妙计，张立中和老套筒恍然大悟，茅塞顿开。

第二天，华毅召开了连级以上作战会议，部署了夜袭香炉山的作战计划。

作战计划在散会不到半小时，就被藤田获悉，他紧急部署香炉山战役。命令黑蝴蝶和九香虫率皇协军死守香炉山前的桥头堡，横山武彦带领鬼子埋伏在对河一品香桥头堡四周，张开口袋将国军放进来，等国军一进吊桥后，横山武彦就迅猛穿插，切断国军队伍，实行分割围歼。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九香虫虽面无表情，但一双葡萄眼却在急速闪动，她的心里扑腾开了。好你个歹毒的藤田，由横山武彦设伏兵截杀，让我守桥头堡拦截，旁边还摆上个黑蝴蝶掣肘，这个战局就已经将我夹死了，华毅交给我的战斗任务是活捉石葵，战斗中他不可能冲在最前面，如在伏击圈被横山武彦活捉了，猎物落在鬼子手中，我怎么向华毅交账？这时她心生一计，霍地往起一站，“旅团长，你夹十二条黄鳝过畈――不露一滴涎，想的法儿实在圆润，可我还是要找个窟窿打补丁。”

刚愎自用的藤田一愣，很少有人敢修改他深思熟虑的作战方案，没想到九香虫竟敢挑刺儿，就好奇地说：“你的讲！”

九香虫的小嘴朝黑蝴蝶一努，“你知道我和她一山不养二虎，一笼不关两凤。戳在一个裤管里，肯定会出岔子。个人事小，皇军事大，到时候不知是驴子不走还是磨子不转。”

藤田愣怔片刻，金鱼眼一突一突地伸缩。

“再说，你把我这根神枪用来扎袋口，一点一翻白，那是龙游大海，虎啸深山啊！”九香虫将手枪在食指上滴流一转。

藤田将眼光转向横山武彦，横山武彦知道九香虫的辣手，美枝子一走，他也需要个好帮手，遂点点头。

“那好吧！你的留在横山君的身边。刘尤迂和蒯靳的协助黑蝴蝶。”人员分派完毕，藤田牵着李丽萍的纤纤玉手，去后花园赏花去了。

九香虫将藤田的军事部署报告了华毅。华毅对症下药，制订了一套详细的夜袭香炉山的破敌之机。

一个时辰后，船只从胭脂河柔滑的飘带上，滑到了香炉山，胭脂河左的香炉山下除了桥头堡可以立人外，都是绝壁。河右垮塌的一品香茶坊四周寂然无声。根据九香虫提供的情报，张立中知道这里的原野上伏有重兵，一切真相大白，队伍里确有内鬼，现在只差在张孝昌和石葵当中进行甄别了。狡猾的狐狸斗不过好猎手，根据华毅设定的作战计划，既要将石葵巧妙地送到九香虫手中，又要避免进入鬼子的伏击圈，还要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

张立中将队伍分成两拨，由石葵带三只木船在河面游曳，牵引敌人，自己带领大部队提前上岸，抄到横山武彦的背后进行反包围。

石葵指挥船只穿过吊桥，朝上游驶去，横山武彦十分诧异，敌人怎么不进包围圈？这么一小股军人怎么能偷袭香炉山？是不是情况有变？不一会儿船只又游了回来，横山武彦十分明白了九分，“八格！敌人狡猾狡猾的，这河上是诱饵！”正在这时，身后突然枪声大作，杀声震天。他本打算张袋捕鼠，没想到竟被反包围，连忙调整部署，命令九香虫和黑蝴蝶夹击水中船队，自己带领鬼子调转枪口，仓促应战。视线清晰的广袤原野上，两条巨龙在纠缠撕咬，左冲右突，两军互相渗透，处处夹击，战况甚为惨烈。

胭脂河堤上，枪声突起，子弹吱吱地钻入水中，水面腾起一片水泡。石葵连忙一边组织火力还击，一边向下游突围。九香虫知道石葵就在第一条船上，她从河中竖起的一品香木柱上，一个青龙入水，纵身跃入胭脂河中，一个猛子扎到了船边，见船头舱板上猫脸猫眼、一身横肉的石葵，正贼头鼠脑地四处张望，一股血箭岩浆样从心房蹭地迸射而出，冲得两颊滚烫如火。她突然一个鱼跃龙门，身子在水中掠起，溅起痱子似的星雨飘飞如箭，只一下就将石葵扑入水中。

船上士兵大惊，对着水中就是一顿乱枪，但深邃无底的胭脂河将两人吞没后，又恢复了她的温柔和平滑，两人如泥牛入海，叶落无声。

接到石葵已安全送达的消息后，三颗信号弹腾空而起，闪耀着红黄蓝三色炫目的光华，划过苍茫的夜空，落在松涛阵阵的远山。

受到重创正在喘息的横山武彦，正准备组织下一轮进攻，一见信号弹，连忙进行反扑，当杀到国军阵地时，突然发现张立中的兵马已经神奇地在月下蒸发，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