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扔给出租车司机二十元钱，就急火火地跑进齐鲁医院大的大门。他刚奔到住院部大楼，就见方晓舟也气喘吁吁地赶到了。

方晓舟看到了安格背后的蔡芩。

“亦非呢？”安格一边焦急地加快脚步往病房里赶，一边问方晓舟。

“和她小姨一会儿就到。”方晓舟答道。

陆大新见到安格他们，忙从病房里出来，悄声地说：“大夫让准备准备，说老爷子可能熬不过今晚。”

安格一动不动地站地那儿，嘴里喃喃地说：“不会的，不会的！”

随即，安格想进病房，陆大新拦住了：“大夫们都在忙着抢救，不让进！”“你们走后不久，老爷子就喘气不匀了。我急忙叫值班主任来，他看了一眼就让我立马通知你们，说老爷子心里有事，要不早就过去了。我一想，肯定是老爷子惦记着他的孙女啊，就给晓舟打了电话。”陆大新把经过说了一遍。这时，他看见了方晓琳和安亦非也赶到了。

“亦非，别怕，爷爷想亦非了，爸爸和你一起看看爷爷去，好吗？”安格蹲下身子，仰脸看着女儿，

女儿的眼里有些恐惧。

“爷爷怎么啦？爷爷怎么啦？爸爸，你怎么哭了？”安亦非摇晃着安格的右臂，声音里带着些哭腔。

“家属呢？家属进去看看吧！”一个女护士走出来，朝这边叫道。

几个忙着抢救的大夫陆续走了出来。

安格领着女儿进了病房。

安亦非看见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那个干瘦的老人，好像不认识似的，看了看安格，又将身子贴近了安格。安格拉着她的小手，说：“过去给爷爷说句话，好孩子，爷爷要走了。”

安亦非小心翼翼地走到病床前，看了一眼紧闭着双眼的爷爷，突然，像是明白了些什么。她叫道：“爷爷，你怎么睡着了？亦非来看爷爷啦，爷爷，起来啊，和亦非玩去啊，爷爷，你干嘛不理亦非啊……”

就见老人的眼角流出了几滴泪珠。

安亦非抬起小手，给爷爷擦起了泪珠：“爷爷，你哭了？不哭，哭了就不是好孩子啦，爷爷，亦非给你擦擦……”

安格将女儿抱在了怀里，然后，暗示方晓舟将女儿带出病房，就在方晓舟刚刚领着安亦非转身离去时，安格发现，父亲停止了呼吸。

三天后，父亲的骨灰埋在了大佛头下面的公墓里。

所有的丧事都是陆大新帮着操办的。

“陆哥，谢谢你了！”安格拉着陆大新的手，真诚地感激道。

“什么也别说了，回去先歇歇吧，你也累得不轻快。”陆大新拍了拍安格的肩头，“过两天，我再过去看看干妈去。”

安格没说什么，默默地看着陆大新开车走了。

等陆大新的车走远，安棣轻声说：“大哥，咱回家算算账吧？”

安格看了安棣一眼，又看了看弟媳潘阳，说：“这么急么？”

“有些钱是从单位借的，我想，算清了，好还给单位。”安棣嗫嘘道。

安格不想当着弟媳和自己的妻子谈论父亲住院和办丧事的费用，他想等几天，当着小舅和两个叔叔的面，和弟弟谈论一下费用问题，省的两个做媳妇的有意见，但他没想到，弟弟两口子这么迫不及待，父亲的骨灰刚刚入土，就开始“好兄弟，明算账”了。

“你过来一趟。”安格把安棣叫到一边，“你说，医院的最后一笔帐是你拿的吗？”

“是啊？怎么啦？”安棣不解地看着安格。

“那八千不是老太太垫上的吗？怎么成了你两口子拿的了呢？”安格直视着安棣。

安棣把脸朝向了一边。

“安棣，我们家就我们兄弟俩，你怎么能这样呢？我知道，这不是你的主意，但是，你要说说你的媳妇，有意思么？”说完，安格转身就走了。

安格听见身后弟媳的声音：“你真窝囊！”

安格和方晓舟带着孩子上了出租车，方晓舟说：“安格，我带孩子去我妈家，你在家休息休息吧，哦，我想让亦非到少年宫学学绘画去，你觉得呢？”

“行啊，你看着办吧，”安格疲倦地说道。

安格看着方晓舟和孩子进了岳母住的小区，就给出租车司机结了帐。

走在已近黄昏的大街上，安格觉得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他很想找个地方躺下来，什么也不干，什么也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体慢慢地沉到地下。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林虹的手机。

“你在哪里？”

“我在泗水泉林。安格，你怎么了？病了？”

“没有。”

“有什么事吗？”

“没有，哦，你忙吧！”

安格扣上了手机盖，站在街上，茫然地不知道去哪里。

他的眼前，又一次看见了父亲在炉中被焚烧的情景。

记得在一本书上看过这么一段话：当身边的生命一个个离我们而去时，我们便老了。人生就是一个不断失去挚爱的过程。每当那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戛然而止时，我便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脏像玻璃一样破碎的声音，听见心脏沥血的声音，滴答，滴答，无情地敲击着无力而空旷的心壁……

不知不觉，安格走到了山师东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