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萱像所有的小孩子一样的难缠。因为过端午节他们母子又要上路的缘故，严氏便纵着他，没有逼他上学。结果端午那几日他都是在竹吟堂过的，就连粽子吃的都是秦宸亲手包的。

本来严氏还想客气一下，把秦萱拽走。可是她又实在是没有时间，又要收拾行李，又要忙着采办礼物，告别亲朋。她虽然不管家事，可因为是过节，迎来送往的琐事也是不少。她身边伺候的人虽然多，可是这个走那个留的，个人有个人的小算盘，没两天人心就散了。

严氏盘算了一下。觉得秦家的人虽然多，可是值得信赖的那几个却都顾不上秦萱。有时间的那些人，又实在是信不过的。扒拉来扒拉去，也只有秦宸那里算是个省心的地方。没办法她只好把秦萱丢给了秦宸。

秦萱自然是高兴的。他正央及着秦宸，想把国栋和小五都拉上自己的贼船。这会有了近水楼台，自然是得其所愿。

秦宸却是为难。虽然是小厮，可是国栋小五都是宠惯着长大的。屁大的孩子那里能离开娘，跟着他千八百里的转悠。尤其是小五，虽然长了牙，可时不时的还要叼两口奶。虽然他做不了什么，可是真要让秦萱带着他离了窝，那身后还不得带上赵家那一大家子。

秦萱却不管那么多，每日只是跟秦宸歪缠，跟小五打闹抢夺点心玩具。说起来这厮也是大户人家的读书公子，可是真折腾起来连小五都不是个。

按说秦萱在严氏的面前也是乖小孩的模样，可是一到秦宸的身边他就摇身变成了活猴。还学会了和小五合起伙来报菜名。会说话的秦萱自然比只会咯咯叫的小五能使唤人，每天要的饭菜点心都不带重样的。他还常常搂着小五，蹲在厨房里虎视眈眈的监视着秦宸卖命。

这事说起来实在是不像公子哥的行事，秦宸很是抱怨了几回。可是竹吟堂里来来去去的也只有那几个人，除了程远家的笑吟吟的夸了句“五爷是最心疼我们家哥儿的了！”。方定们连个话茬也不想接，国栋和方旭甚至会架秧子似的逼着秦宸去做点心。

想想秦萱也是可怜的，五六岁的孩子就要天天的之乎者也的背着。他被严氏、奶娘们拘束着，连个正经的玩伴也没有，忍了这么长时间没发疯也算是够耐心的了。

平日里他身边只有丫鬟媳妇们围着。可到了竹吟堂，连国栋和方旭都躲着他，生怕他出了什么事情，自己担上干系。只有任事不知的小五不计较，好脾气的拿他撒气，抢他手里的点心果子吃，肯让他陪着自己玩会。

不管怎么样，秦萱终于是离了秦家。在秦宸流水似的答应了无数的条件以后。秦萱抽泣着被严徇抱上了船。

秦宸多少有些不舍。不过想到在严家秦萱应该会过上正常的生活，有同龄的玩伴。严氏绷紧的神经也该有松懈的时候，想想还算是值得。

国隆和李忠本来是想回秦家的，可是秦宸却不愿意。

说起来秦家这几天的变化不少。以前不怎么着家的秦宝现在变成了宅男，每天不是老老实实的上学，就是跟着秦宁学着处分一些家事。

柳姨娘消停了不老少，那股子娇纵劲也只是往另外的三个姨娘身上使。虽然总是想把秦六往各处打发，不过她本人却记得离竹吟堂远远的。

秦宸终于还是去了尹庄。其实尹庄过于桃源了些，庄子里的那些人一个个仙风道骨的实在不合秦宸的口味。一个市侩的商人在仙家的地方总是有些为难。不过想想他也不算孤单，好歹还有一个和他一样爱财的。

爱财的元十二正坐在书屋里。秦宸不在的日子他像是反了天，连五味书屋的匾额都给换成了无味书屋。

秦宸到不计较这些，只是好奇的看着元十二手里的金饰。

说起来元十二也是个小气的，有个坐拥天下的爹，家里的银子还不得海了去。可是他送给自家外婆的节礼却是手书的一卷字画。难得丫手里有点值钱的东西，难得这东西还和自己的专长靠谱，秦宸自然上了心。他小心的凑了过去，乘着元十二没反应过来，猛地抓起了一支金钗。

这东西虽然细流，可是拿起来也有一两多重，手工倒也简单，只是在首端錾刻着六瓣梅花。秦宸看了两眼，好奇的问元十二道：“怎么，你把云大娘的首饰盒子给抄了？”

元十二没好气的瞪了秦宸一眼，把手里的一只镶着珍珠的听风簪一并扔到他的手里。没精打采的说道：“这都是我刚从陈记买的。据说是十足真金，一共是三两的东西，加上那颗珠子，陈记要了六十两银子。这那是做买卖啊，简直是往水里扔钱！你说不用些手段，我们怎么干的过他们？！”

秦宸为难的咂吧了下嘴。说起来今年的金价到比往年高些，一两金能换十一两银子的样子。那颗珠子也不算是打眼，比起那颗号称百两的珍珠要小一号，多少也有些瑕疵。不过少说也能值个三四十两的样子。加加减减的陈记只要六十两银子，难道真的是在赔本赚吆喝不成？

秦宸很想跟元十二讲讲阿基米德、讲讲密度和浮力定律啥的。又怕陈记的老板是个实诚人，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傻子之腹了。想想还是装糊涂问道：“那你准备用些什么手段？”

元十二已经有了计较，咬牙说道：“陈记的饰品这么便宜，一定是有假！可笑那些小民蠢笨之极，以为占了便宜在那里沾沾自喜。。。”

秦宸可没心思听他抱怨，不耐烦的说道：“你有证据吗？就算是你有真凭实据，可你怎么让那些顾客知道？难道你准备站在孙记的门口，挨个的把他们骂明白吗？”

元十二翻翻白眼，自满的说道：“怎么会？我查过了，孙记最便宜的就是这些珠饰。可是珍珠的采买有专门的提举司在管理，客商是不允许跟珠民交易的！如果孙记是按官价买的，他们早就赔的倾家荡产了。”

他说着阴测测的笑了一下，又道：“不管是盗采还是盗买，只要是抓住了就够他们喝一壶的。就算不抄家问斩，罚也罚他们个半死！”

秦宸却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陈记的经营手法尹由之不可能不知道。如果真是像元十二推测的那样，陈家不可能滋润到现在。就算陈家有皇子撑腰，以她的性格，恐怕连那位皇子都得活剥了皮。

说起珍珠这个东西，向来是西珠不如东珠，东珠不如南珠。号称南珠的合浦珍珠，自然比小日本的琵琶珠好老鼻子了。如果陈记从倭人手里采买珍珠，自然要便宜个死。秦宸想着问元十二道：“陈家有没有和外国人做交意？官府有没有禁止客商跟别的地方买卖珍珠？”

元十二倒是做了不少的功课，他回想了一下，鬼祟的笑着说道：“让你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听说陈家的大老板很喜欢倭女的，常常到海上给倭女借种。”

说起来宋人的笔记里到有异国美女主动献身的事情，不过这种事情到底是说不准。古代老爷们的yy精神是很强悍的，能那啥仙女、神女、狐女、妖女，yy个异国美女也算是小菜。

秦宸看看还是一副贼样的元十二，淡淡的问道：“你知不知道倭国也有珍珠？”

元十二一下子明白过来，挥着手怪叫道：“怪不得阿姐不愿意往合浦派人呢！不行我得去跟父皇说，一定要海禁，要掐断他们的命脉！”

元十二不防备，一下子秃噜了嘴。他也算机灵的，立刻捂住嘴，小声的问秦宸道：“你听明白我说的话没？”

秦宸自然是听了个明白，不过他可没有推金山倒玉柱的心思，自然要装糊涂。只是冷冷的打击元十二道：“明白，咋不明白？我算是明白了。你丫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白痴！”

元十二本来心中忐忑，不知道该不该接受秦宸的跪拜。谁知道临了却被狠狠的骂了一顿，他立马忘记了自己的口误。喝问道：“你给我说清楚，我哪里笨了？！说不清楚要你小命！”

秦宸却不鸟他，斜着眼懒懒的问道：“海禁？！你说的容易，可你知道那么做吃亏的是谁？你禁了海，那么些茶叶、丝绸、瓷器卖给谁去？那些茶农，织户，窑匠，船工，行商谁来养活？”

元十二一下子蔫了下来，挣扎了半天才说道：“那。。。就放开珠市，让行商自由贸易。让我们的珍珠比倭人还便宜。。。”

秦宸越发的冷笑。厌憎的问道：“你能不能忘记你们家那亏本的生意？！反正你也不指着那个吃饭！”

见元十二一脸的不满，秦宸无奈的说道：“你知不知道采珠人很可怜？你读没读过元稹的采珠行？海波无底珠沉海，采珠之人判死采。万人判死得一珠，斛量买婢人何在”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跟元十二讲起这些事情，虽然没有切肤的感受，不过听到万人判死得一珠也觉得过分。为难的问道：“那怎么办？我们总不能和倭人去买珍珠吧那还不得得意死他们！”

秦宸却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就算这个地方的倭人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坏事，不过防患于未然也是好的。反正别人的儿子死不完！他不由笑着说道：“这也是个主意！且让他们得意一时。虽说珍珠这玩意没什么大用处，也就是带着好看，顺便再捣鼓点珍珠粉美美容啥的。可用的好了也算是件利器，谁们家采珍珠不死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