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梦大约有三年多了吧,隔几天就做一次。那天我回来,刚出车站不远看见你和几个同类在一起,口里叼着烟。当时我很气,去把你训了一顿,你还记着仇吗?之前听叔和婶说起你的堕落,我轻松地劝他们好好教育,不会有事的。可当我亲眼所见,就不轻松了。回家路上,我想着警察与罪犯是亲人的一些报道啊电影啊等等生死关头的面对面。当天夜里,我就做了这梦,一直到现在,怎么想你的好都不行。哦,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可也是有意的,我怎么能将你想得那么糟糕呢。”
真可怜。李程感喟。他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真的很想知道这堂哥对那垃圾怎么这样好。
李远航摸摸他的头,沉重说:“小子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也不想对你好,可感情不由我控制。”
再说再说,说得详细一点。李程希望知道得更多。可人家又闭嘴了。他转一下眼睛说:“你吹牛的吧,我们两家离得那么远,你怎么可能看着我长大的呢?”
李远航笑了:“看来小时候的事你忘记差不多了,不怪你越长越没心没肺。我家在城南,可咱爸在这边上班,我也在这边最好的实验小学上学,从小学一直到高中,一星期回家一次。我上一年级下学期的时候你才出生,小婴儿挺好玩的,每天晚上我来这儿写作业,然后跟你玩玩。时间长了,我就离不开你了,你上幼儿园时,我每天顺路接你回家,叔和婶还没有下班,我就一边陪你玩一边写作业。这事些你还记得吗?后来你不大理我了,我也读高中了有点忙,不常来。等我到外地读书,放假时我都来看看你。看着你长大的不仅是叔和婶,我觉得还有我一个,在我心里,你不仅是手足,还有点像我的小孩,那种感觉说不清楚,就想盼你好盼你好,一不对劲,心里特不安。不然,我有病我瞎操这份心。哎,谁知道你这小子越长越他妈邪门。”说着气上来了,抬肩欲要翻身,发现身上压着个东西,“哎哟,你怎么又趴我身上了,我说怎么喘气费力呢。”说着将堂弟掀一边去。
这小警察挺可爱。黑暗中,李程牵牵嘴角无声地笑。一会儿,突然听到轻微抽泣声。这家伙怎么了这是?他扒上他的肩头,问:“怎么了?”
李远航笑一下:“呵,没事,感动了一下。”
“哈哈。”李程笑出声来,“你这警察是怎么考上的呀,体能测试的时候有没有哭鼻子啊。”说着,趴他肩头,说一声:“哥。”
“没诚意,滚。”李远航有点怒气的说,推开他。
靠,我李程重生后,第一次对垃圾的亲人以辈分关系称呼,居然不领情。李程牵牵嘴角失笑。这小子,妈了巴子。
李远航翻转身来,说:“对了,我看到叔和婶鬓角的那一片白发,还没有复原。你小子上次发什么神经出走那么远的地方?叔和婶不论你怎么糟糕,都耐心地忍耐,精神状态也还可以,上次你那第一次远距离的出走,让二老崩溃了。估计那白发再不会变黑了。”
啊,那垃圾第一次远距离地离家出走,不会吧。这么邪门的垃圾居然没来点刺激的折腾。我靠。这么说,这白头发是我惹下的祸了,怎么会这样呢。李程心中涌起罪该万死的愧疚,对不起,对不起。
“程程,不准这样了啊,否则你把二老的老命折腾没了,对你也没好处,就你不学无术的样子恐怕当乞丐也要不到吃的。我真不是损你,小子你不自力更生不知道社会生存的残酷。”李远航缓缓说道。
是的,当个饿不死的乞丐也是要讲技巧的。不过,李程淡然地打趣说:“那不是还有你吗?”不知这小子怎么答,他要是说滚,就正常了。否则,真是无语了。
“对,还有我。可人有旦夕祸福,万一哪一天我也死了,小子你有没有想过那时你怎么办啊。哎,现在跟你说你也不懂。”李远航伤感的声音低低的,掖掖堂弟的被角,“睡吧睡吧,天快亮了。”
这小子,怎么这样多愁善感呢,跟女人似的。李程牵牵嘴角,睡了。
大约一小时后,天亮了。李远航起来梳洗一下,拎起旅行包告辞。
李夫妇说:“饭都做好了,吃一点再走吧。”
“真的不能,我晕车,叔,婶你们就不要跟我客气了。”
李程用单车送某堂哥去车站。
“程程,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知道,你在想,哎呀我的妈呀,我辛辛苦苦带大的小玩意儿如今能骑车带我了,那一把屎一把尿的付出还是他妈的值的。”
“哈哈,你怎么知道?我只给你换过尿片,没换过那黄金,哈哈哈。”
离发车还有半小时,李程陪他在候车厅等待。
“不用陪了,你回家吧。”
“我没事。”
过了一会儿,李程说:“哥,这是诚意的。”
李远航看看他,笑说:“好了好了,昨晚我就知道了。”伸手抚平一下他的t恤的肩线,“下次回来,希望看到你又进一步。”
还能有什么进步呢?除了行为上有所约束,还可以在什么地方发展,当警察是不行的,前世的梦就让它结束吧。李程牵牵嘴角淡然地笑了笑。
“看你瘦成这样,要多吃点饭。”
“知道了,别婆妈了。”
“我婆妈,还不是你给害的,早知道我和我同学去玩也不靠近你。好了好了不说了。”
进检票口时,李远航抱抱他,说:“再见。暑假来找我玩。”
从没有恨过警察,没有因为警和匪是死对头就愤恨,没有。从前总盼望被逮了杀头,再不用贱命地活着,可他们总实力不够,妈的,害得老子一天又一天被砍。李程微笑着目送某堂哥走出检票口消失背影,转身返家。
六月的清晨,空气格外清新。各色人等来往穿梭,载禽汽车呜呜驰过,车厢里的鸡鸭哇哇乱叫。新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息不止。
第二天是星期天,按照约定,李程在八点四十出门,九点在亚细亚商城与李家明见面。
到的时候,李家明已到了。他见到李程,跳着跑上来,高兴说:“哥哥好。”
“吃饭了吗?”
“嗯。”李家明拉起他的手,“哥哥,我们到自由市场买衣服吧。那里东西便宜,一个能买三。”
“便宜没好货,别跟我争了。”李程拉着他进入富丽堂皇的商场大门。
在男装柜台,试了一件又一件,最后定下三件,夹克,长裤,t恤各两身,又买了一双凉鞋,与球鞋。把那些痞子劫持来的钱全用了,还乘两毛钱。那些钱大概有五百来块钱。
李家明穿着展新的t恤长裤和凉鞋从商场出来。看得出很高兴。但是刚出大门,犹豫说:“哥哥,回家我怎么跟妈妈说呢?”
“你就说你亲戚买的,舅舅,阿姨,叔叔,姑姑,爷爷,奶奶,你随便说一个。”李程笑说,“这点子都没有啊,小傻瓜。”
李家明笑容消失,叹息说:“我家亲戚从不跟我买东西。”
“为什么呀?”李程纳罕。难道因为穷,一个亲戚缺德,不会都缺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