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上海，李程在证券交易所附近找个单间小旅馆住下，拿出一万元钱作买进卖出上手操练，发现这是连傻瓜也会的东西，当然赚不赚钱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大约两个星期，新股上市，李程中签十支票，上市当天赚了五十万。哈哈，这钱赚得真他妈过瘾。有了钱，找个四星级的小窝长期住下来，这里安全有保障。每天研究股票。运气很好，买的票总是一路飘红，转眼资本翻两翻，净赚三百万。

期间，给家乡的李家明写信，叮嘱他好好学习。并寄一些钱给他用。

这天正在交易所的席位上看电脑屏幕，手机响了。一看是孙大海那白痴，反正没事，打开听听：“李程，我们不去找你，他他妈真的不来找我们了，你太毒了。哥们儿你在哪，这都上学了，你怎么不来上学呀。哥们儿，我们想你了，你冒个头行不？”声音低落。

李程笑说：“想哪个我呀，从前的还是现在的？”

“哥们别生气了，从前我们都很混蛋，两个月的沉思，我们成熟了，我希望我的兄弟们永远在一起，快乐的在一起。哥们儿，你出来吧，你不让我们上你家，我们就不敢去，你闷在家里不难受吗？”

这帮小狗仔子们，有时也还蛮规矩的。李程说：“我现在上海，年上回去吧。”将手机对着大厅停了停，让对方听听喧嚷的吴浓软语。

对方大惊：“我的天啊，你跑那么远干什么呀，你那么牛，不至于到千里之外躲我们吧。”

“屎，别往自己脸上贴金。这里楼高，我在挑哪个楼最高，准备跳下去呢。”

对方呵呵笑：“哥们儿，跟你开个玩笑。那咱们就年上见。哥们儿，我们是真的想你了。”声音再次低落。

“知道了，年上见。”李程挂线。这帮小狗仔子们跟纯粹的黑帮不一样，更多的是玩儿，情谊相对来说比较浅薄，但也比较单纯，所以也比较真。

上海的夜景非常美丽，万家灯火，霓红闪烁，人流不息，繁华如锦。相比十几年前，那是翻天覆地的变样了，尤其环境干净得像天堂，当然宏伟建筑的背后仍然有不尽如人意的贫民窟，慢慢来，总有一天都将变得美好。

周末，在酒店休闲厅喝茶，看报纸。这时，听到一个声音说：“小郑，你说得就是他，在我们酒店住了两个月的最小的大款。”这声音距离较远，但特殊环境中过来的李程练就一双灵敏的耳朵，将这话从众多话语中剥离出来收进耳朵里了。因为这声音有些熟悉，虽然像是很久远了，但是曾经刻在骨头里的记忆，一辈子也忘不了的。

李程心头一震，抬起头，果然，那是曾经的兄弟，任易。只见高大的他已是四十来岁的肚子发福的中年人了，头发鬓角有白霜，根根垂立，像先人鲁迅先生的硬发，当然他可不是因为忧国忧民而气出来的硬发。脸上依然无肉，轮廓分明的方面盘。他一身考究的打扮，还系着领带，看起来挺有派头的。这小子混得不赖嘛，旁边的小头头什么的毕恭毕敬。听贩卖水果的许东说，似乎当年警方大洗劫没殃及到他。真好命。他是死党，也是教自己识字的人，从26个汉语拼音字母教起，从大中小人口手教起。是以，对他的感情除了兄弟情还有师生情。平时，都叫他老师来着。嗬，这小子。

只见任易和他眼睛对视着走过来。

“小兄弟，这里没人坐吧。”标准的普通话。

“没。”

任易在对面的椅座上坐下来，双手交叉在叠起的膝上打量对方，目光咄咄逼人。

李程目光没有躲闪，沉静地与他对视。

“哎呀，你这孩子真行，看样子是像老江湖呀，后生可畏。”任易点个头叹道。他突地往前探探身子，低声逼人地问，“你小小年纪你出来这么长时间你父母也不管？你的钱是从哪弄来的，那个报上说的一个青年持着冲锋枪杀死九人射伤几十人的重大银行失窃案，不会是你干的吧。告诉我，我不会去报案的。”

这家伙，压根就看不起小字辈，一遍还认同的样子一遍就搞诱供。如果真是，三岁小孩子也不会上当的吧，何况是江洋大盗呢。最近的报纸上是有这么一条耸动全国的特大新闻。奶奶的，有人怀疑他是嫌疑犯了。匹夫无罪，怀壁其罪。咱的样子很张狂吗，一点也不，太有钱了，于是太招风了。

李程抖抖报纸放在膝上，逗他玩笑说：“没证没据的别打小报告，那几万块的赏金我估计着你这样的人物还看不上眼。”

任易一惊，嘴角抽一下，移过椅子悄声说：“兄弟，这事真是你干的呀？”说着，伸手搭上李程的手腕。

李程知道这一抓不代表什么，但能说明他在为谁做事，或者他的人生观变了，要为国家安全反恐了。人生的变化真是风云莫测呀。

李程反手一抓，后发先制，笑说：“速度不行了你，瞧这肚子吃得就知道平时养尊处优惯了。”放开他，“不要闹了，我不是，你也不要瞎问。”

任易张着嘴巴看着眼前的小子，不会吧，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真的死在沙滩上了？想当年，他不是大哥，不是二哥，却也是一个叱咤人物。道上的人谁不是谈任易而色变。要杀一个人，来无影去无踪，神龙见首不见尾。后来侥幸活了下来，依然注意平时身手灵活的训练。

李程看着他笑说：“别傻了，你看过有我这样悠闲的一身正气的小偷吗？”

任易早回复镇静，笑道：“小兄弟你别说，你看着还真不像一个省心的孩子。”

靠。无可奈何，垃圾的外貌就有那么一点阴沉的样儿，两边眉毛下压，眼窝深陷，老人说这种相貌的是一肚子坏水的相。李程说：“你知道人不可貌相不？”

任易点点头，说：“孩子，你多大了？”声音居然满是怜惜。似乎说这孩子可惜了什么的。

不错，有点正直感的人都这么认为。小小年纪不在学校呆着跑出来瞎晃悠什么呀，虚度光阴呀，可惜呀。李程托着下巴说：“十七了。”

任易点头：“真诚实。家是哪儿的呀？”

“泗化。”李程也是一口普通话，听广播学学就行了，与家乡话差不多。在这个歧视外地人的城市最好伪装一下。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不论老少。任易站起来高兴说：“原来是老乡啊，你怎不早说呢。来来来，请与我到办公室坐一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