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雪菲从交警大队又被专车接运到公安局,一路上数辆专车鸣着刺耳的警笛,打着严肃回避的官方招牌,风驰电掣。我想如果车速能放慢一点,前头再有两排摩托车开道,便可造成某邦元首访问北京的假象。
待询问笔录、签字画押等等工序了结之后,暂被请入一间闲房待命。不久一小女警送来两份盒餐,如一哑巴,搁下盒餐转身就走。
我看了一眼搂着包在沙发上闷坐不语的曾雪菲,“吃吧,还愣什么愣。”
曾雪菲半晌才说了句:“吃不下。”
“不吃到下半夜就饿,凑合着吧,人家反正不可能再去昌平滇菜馆给咱炒俩菜送来。”
曾雪菲仍是一语不发。我清楚她此刻的心情,焦虑,恐惧,担忧,急躁,烦闷……
“放心,没什么大事,即使有事,也没你的事,人是我打的,你顶多犯了个违反交通的错,罚几百块钱也就万事大吉。”
“你的事是谁的事?难道不是我的事?”
“那你说怎么办?绝食?你一绝食公安局就放咱们俩出去?”
良久一阵,曾雪菲担忧地问:“你觉得那两个人被打得会怎样?”
“不好说。”我又默愣一阵,“第一个家伙有可能当场就死了。”
“什么?……当……当场就死了?”曾雪菲惊骇地看着我,“你下手怎这么重?……”
“行了!”我不禁又火气上来,“我他妈下手不重,我就没命了!你也不一定有命!……把我结了,放你走?啊?以为杨遒和你还有百日夫妻似海深的感情?你做梦去吧!当时大卡车就是打算把咱们俩都撞死!”
“我一直不明白,你说那辆大卡车就怎么能掐准咱们的外出时间和行车路线……”
我冷笑了笑,“谋划一件事,不是一天两天的时间,只要他想做你,就能等到害你的那一天。那辆大卡车是随时待命的,不光这辆车,东西南北都可能暗下了卡子,就是准备要以交通事故的假象来完成他们报复的计划,别瞧人在监狱,照样能运筹帷幄。还有,就是那辆现代车打电话通知的大卡车,不然没那么巧。你想想,现代车一路跟踪,你快他快,你慢他慢,你停他停,你拐他也跟着拐,到花园路口,在那辆马自达停等红绿灯的情况下,它竟还想从后面开过去闯红灯,平时有这么开车的么?”
曾雪菲烦乱地低下头,用手掐着眉心,好一阵子才抬起头,忧虑地说:“不管怪谁,一旦出人命就不好办了。”
我仍然恨恨不已,“当时我都想把那两个杂种全部干掉!”
曾雪菲嗔怨地说:“那你也太不爱惜自己了,你的命值钱还是他们的命值钱?”
“难道我不出手就什么事没有?那个家伙拎着铁扳手就准备来要咱俩的命,第二个家伙还操起了铁棍,就是先把车砸了再把咱们俩也砸了!我到现在都不敢大声说话,连咳嗽都忍着,后腰疼得都不能动,要是换一人后腰当场得断。这一棍幸亏砸在腰上,要是砸在头上,就说明丫的你是一克夫的命,都算提前死你手里,你不嚷着去昌平什么屌事没有,等哪天老子我把那家滇菜馆给他妈砸了!”
我越说越觉得窝火,点着一支烟颤抖地抽了起来,继续数落着曾雪菲,“本来我跟着剧组忙活,你偏把我弄来,人家那些女的是演员,不是!我也不是嫖客!……也不知怎么回事,就你丫的多心,成天疑神疑鬼,我既然和你曾雪菲走到这份儿上,也算是种缘,谁心里要打算什么变故,谁也阻拦不了。你也不傻,我姜禹是什么人,你也早就清楚。再说认识你之前,还是处男一个,谁相信?说出去人家都以为是骂人。”
我这一通话说罢,脸不红心不跳,感觉很是通爽舒畅。
“行啦,说这些干吗,我心里还不清楚,除非对你,对别人我有这么累么。”
我忿忿长出一口气,双方开始颓丧地闷头沉默,四处显得万籁俱寂,好似时间也已固止,惟有缕缕的烟雾在空间中散乱飘浮。
我瞅了眼时间,已是晚十点。“哎,甭想了,吃饭吧,再搁一会儿都凉了。”
“我不吃,你饿你先吃吧。”
我有些饿意,端起盒饭,“早着呢,得熬一夜。”
曾雪菲叹了一声,脸色凄楚,“这次你要是真搭进去了,不管多少年我都会等你。”
我吃着说道:“我是自作自受,无论你怎么打算,我都问不了。其实这事我也掂量了,就算那小子死了,我最多也就因个防卫过当,服罪两年,假如他们真是杨遒或苏丛伦一伙的,顶多也就三五个月,也有可能无罪释放。”
曾雪菲抑郁地说:“只要你能没事,不管花多少钱,我都不在乎。”
“行啦,赶紧吃吧你。”
“你吃吧,把这份也吃了,我真不饿。”
我想这女人倒也能相濡以沫。这时突然走进来一个二级警督,“吃了饭你俩先回去,明天根据处理的情况会让你们再过来。记住,不能擅自离开太远,接到传唤必须迅速赶到。”
我和曾雪菲不由愣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听明白了没有?”
曾雪菲站起身:“哎。谢谢您了同志,您放心,我们不会走远的。”
我镇静了一会,放下盒饭,“同志,我们那辆车?……”
“车子在交警队,他们会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