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魔女受难
一
贫穷的村庄经历着一场前所未有的考验。这个原本安宁的村子突然变得急躁不安。村中的族长们胁迫善良的农人夫妇把桃花魔女关在屋子里，他们派人看守在屋外。接着，村子里所有的人都在愤怒的锣鼓音中，匆匆赶到村子的一个集会场地开会。
族长正襟危坐，表情异常严肃。所有人的内心似乎都憋着一股莫名的闷火。他们的脸色一阵红一阵青一阵白。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指向桃花魔女。农人夫妇暗自神伤，潸然泪下。他们知道，这可怜的孩子凶多吉少。但是，他们无法阻止一整个村子的愤怒。
“我们这个村庄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严重的问题，”族长讲话了，“并不是老天爷不开恩，不下雨，只是河水一直呈枯竭状态，庄稼坏死，民不聊生。我们几乎到了活不下去的地步。但是有人发现了这事情的秘密所在――是李老汉家里拣拾的弃婴苦妞，她把所有的水都喝掉了……”
“不，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啊！”妇人痛苦地喊着。他们把苦妞辛苦地养大。苦妞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他们还不清楚吗？
“不是真的？！只是你们被蒙在鼓里罢了！你们的那个漂亮女儿是妖！是妖！不是人！”一个双眼通红的村民恨恨地说。“我亲眼看到的，这还能有假？！”
“对，我也看到了！”
“我也看到过！”
……
“烧死她！”“烧死她！”“烧死她！”“烧死她！”“烧死她！”“烧死她！”……
“对，烧死她！不能再让她害咱们！还让我们的孩子们跟着受连累。”一个老妇人说着就啼哭起来。
人群里的呼声越来越大，会场一片大乱。直到族长敲响了象征权威的族钟，一切才都安静下来。他严肃地说，“这不是开玩笑的事情，这关系到一整个村庄的生命！我们就由民意来决策，看看是否对那个妖女执行火刑。同意的请举起你的手来，高举过你的头顶！”
全场唰唰地举起了右手。连那些面黄寡瘦的孩子们也都举起手来。惟独李老汉全家在那里哭泣。苦丫和苦娃不知所措地摇着爸爸妈妈的衣服，惊慌地喊着“爸爸！爸爸！妈妈！妈妈！……”
结果，他们被反绑着推到了台上。完全来不及申辩。
“你们是在维护妖孽？！那你们就是与整个村庄的人为敌！！”
“一起处死！一起处死！”台下一阵剧烈的骚动。不可能有谁还能够保持清醒的理智。
“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你们是同意还是不同意那妖女被处死？”
全场一片死一般的沉寂。只有老汉夫妇和两个孩子的哭声。
“十，九，八，……”台下开始倒数数。
一个温柔沉静的声音在这一家人的头脑中响起，“亲爱的爸爸妈妈，弟弟妹妹，你们同意吧，同意吧，我不会有事的，我不会有事的，不会……”
是苦妞，是苦妞。她在说话。她在说话。但场上仍然一片沉寂。很显然，除了他们一家人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够听到那美妙的带着安慰和自信的声音。难道，她真的是妖女吗？
“……四，三，二，一！”
“同意吗？快说！”
“同意。我们同意。”
李老汉话一出口，他马上感到一种可怕的东西在他的灵魂里漫布开来。苦妞不可能是妖，不可能。他太了解那个孩子了。她是多么好的一个女孩啊！那刚才，难道是因为他们贪生怕死而产生的幻觉？好为自己的躲过劫难而找到借口？！
啊！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老汉感到眼前一黑，他晕倒在地上。
“爸爸！爸爸！”一家三口围上去。
二
对苦妞实施火刑的柴堆已经准备就绪。既然她是喝水的妖，水对她而言自然是毫无杀伤力的。只有用火了。这个宁静的村庄第一次如此残酷。人们第一次如此疯狂而血腥。他们要亲自看到那个妖女死去，看到她被烧成灰烬。人类维护自己利益的本能在思维的脉搏里涌动，从来就不曾减弱过，并且它时时在履行提醒和警告的职能。
一群人把被迷烟熏得昏沉的苦妞带到火刑场上。她双眼低垂，黝黑闪亮的长睫毛微微上翘。她依然是那个纯净美丽光艳迷人的女孩。她经过的地方，仿佛有光在生长。哪怕她此刻昏沉无力，她的光芒也无法被掩盖。她的皮肤依然是那样水灵，那样地白里透着天然健康的粉红。人们唏嘘，既而是无休止地愤怒。
“把她绑到那根柱子上！快！不要等她醒过来！否则，麻烦就大了。”
人们以柴堆为圆心，隔三四米的距离围成一个圆。李老汉夫妇已经欲哭无泪，欲语无言。他们冷冷地沉默地打量着这一切。苦丫和苦娃挣脱了父母，一边喊着“姐姐”，一边奔跑过去，被场上的工作人员拦住。
“姐姐是好人！姐姐是好人！”他们本能地预感到，他们深爱的姐姐――苦妞会遭遇不幸。
“点火！”
一串粉色的火苗蔓延开来，把苦妞团团围住。她痛苦地呻吟起来。人们似乎能够听到苦妞的皮肤被烧焦的声音。“这是造孽啊！造孽啊！”李老汉夫妇跪倒在地，捶打着自己的脑袋。苦丫和苦娃不停地哭喊着“姐姐！姐姐！”不少人把头转向一边，不忍心再看。
“天啊！”接着有人惊呼起来。
不是那些柴堆熄灭了，而是所有的柴草即刻变成了火苗。连同那根捆绑苦妞的柱子和绳子，也全都变成了火苗。
太快了！超过人的思维的速度。
火苗已经在那女孩的身边变成了向周围弯曲的火焰喷泉。她无意识地站在中央，站在火焰喷泉的中央，像一朵妙曼的桃花，头上是一顶闪着粉红色的光泽的桃花王冠。她周围还在喷涌的火苗已经全然变成了粉红色，而且，上帝，这些火焰竟然已经变成了真正的喷泉，粉红喷泉！喷泉越来越高，然后迅速向四面发散，一阵桃花雨铺天盖地而来，但没有任何人受到一点损伤。所有的人隐隐约约地，仿佛看到远古的桃树圣林从空中降到了地底，转眼消失。而火刑场上已经不见了苦妞。
“是桃花仙子！是桃花仙子！”族长发疯似的叫起来。
火焰是一种能量的导体。苦妞在接近火焰的那一刹那，她内在的秘密被强大的纯正人间的火焰所开启。桃花之灵从她的额角上苏醒。
场上早已寂静得连一丝风飘过都能听得见。
没有谁说话。没有谁指挥。所有的人都跪在地上，恭敬地磕头三次。
“她死了！”苦丫哇地又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