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恩顺说的一半真一半假。三凤是住在县招待所,但政府没说很快叫她回来。被拐卖的妇女的一些善后的工作还在进行中,考虑到三凤带着个没满月的孩子,工作组照顾她才安排在那里。至于三凤能不能回来,伟国没说。曹恩顺知道伟国现在是国家干部,办事要讲政策,所以也没敢追问。他之所以这么说,全是为了安慰哥哥嫂子。看上去他坐在那里稳如泰山,可心里的鼓打的早就没了章法。
曹三儿被捉进去的第七天,得麟开着拖拉机拉着香莲一起去了县里的看守所。他给管事儿的买了两条好烟,这才见到曹三儿。曹三儿浑身狼狈的被狱警带到了接见室。他的头发蓬乱,脸色白里透着青,没有一点血色,已经完全失去了以前的光鲜。他眼睛上糊着眼屎,满眼的血丝,眼神里有的只有颓废。他目光呆滞的看着儿子和香莲。他的第一句话就是,“给我一支烟。”
得麟从兜里掏出了一盒烟递给了他。曹三儿接过来,急切的从里面抽出来一支,叼在了嘴上,然后坐在得麟桌对面的椅子上。曹三儿面前的桌子好像是太大了,它远远的隔开了本是一家子的三个人。接见室里出现了短暂的沉寂。“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几个鲜红的大字,就挂在曹三儿对面的墙上。其实这间接待室,以前是间审讯室,面积不大,中间的一张宽大的木质长条黑桌子,把这间屋子划分成了两个地界。黑色的长桌就像一条黑线,隔开了罪恶与正义。
得麟打着了自来火,欠着身子,屁股离开了那把代表着正义一方的椅子,很费劲的把手伸到曹三儿下巴底下。他发现,曹三儿叼着的那根烟卷在颤抖。曹三儿深深的吸了一口烟,烟雾长久含在嘴里不肯吐出来。终于,一阵白色的烟带,飘散到了这个充满压抑和冷峻的会见室里,紧接着就传来曹三儿急切的咳嗽声。
看着自己的男人现在的狼狈样儿,香莲就只顾着掉眼泪,说不出一句全和话。她没想到几天不见自己的男人,他竟会变成这个样子。那个没事儿捅牛屁股,一心想拐卖女人发财的白石村的名人,竟会变得如此稀荒。
曹三儿吸了几口烟,情绪好像稳定了许多,他瞟了一眼香莲说,“别哭!我一个人办下的事儿,我一个人承担,没你们啥事儿!”
香莲听到这话哭的更厉害了。
得麟又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衣物,和一只烧鸡。
曹三儿看见烧鸡,刚刚稳定下来的情绪,又开始激动起来。他直接抓过了烧鸡,一把就扯下一只鸡腿,像饿狼一样连同骨头塞进了嘴里,鼓着腮帮子狠命的嚼。得麟看着爸爸现在的这个样子,眼圈也有些发红,他必定是自己的父亲。就算他作过再多的坏事,但作为一个父亲他还是称职的,他现在想的更多的,是父亲对自己的爱。曹三儿的头顶上好像少了一撮儿头发,头皮上粘着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