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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十一月的天气，空气似乎在凝固，害怕踏出家门，让罗列在溪流旁的一排青砖土瓦房子，显得更整齐，形成一条长长的走廊。方的青砖柱，圆的木头柱干裂开一道道深深的伤痕。一条青石桥架在这哗哗的溪流上，凛冽的寒风和着冰花打在溪流上哗啦作响，溪流冲击着桥墩，淌过了桥洞。寒风吹过了长廊，溪边卷起的竹叶结了冰像鹅卵石一般僵硬，如风铃叮呤。
溪流边婴儿的啼哭打破了堤岸的宁静。
接生婆蓝英还没出门，秦岑就要闯进去……但马上又退了回来问：“男孩……还是女？”。
“恭喜，是个小子……”。
“又是个男孩……”秦岑道。
“爸爸，隔壁腊黄鳝家也生啦，是个女的……”凡影嚷着跑进来。
“男孩多好，你看人家想要男孩……已经是第三胎了……还是女的……”接生婆心里疙瘩着。
秀筒老儿对于家里儿媳妇生儿育女的概不关心，他最关心水里的浮标动没动，他总记得事先准备了个大的水桶，装好了水，希望满载而归。尖锥板凳插进桥石板洞里，然后端坐，那尖眉下嵌着一对炯炯有神的眼睛，眉毛很浓很长，像是一位修练成正果的道士。可这么冷的天，有时一上午竟然钓不到一条小鱼，也许钓胜于渔，但孙女的名字必定是他取。
有人告诉他儿媳妇生了，让他猜是男是女，他淡淡吐出一句：“所有媳妇的肚子里都是丫头，是生不出小子的，对了，顺便传个话就说孩子我取名了，就叫靥子……”本意为笑脸，可他面容看不出笑意，但得意倒是有几分，好象没有人敢推翻他的真理和霸道，他心里苦呀，三个儿子生七个丫丫了，也许在惦记着，什么时候能生个鸡鸡。
秦岑给小儿子取名叶云。冬去春来，茶花香飘过，引来的不是蜜蜂，而是一大群顽皮的捣蛋鬼。攀茶树，凡影就喜欢爬最高大那棵，躺在树上如一支利箭架在虬枝上。一不留神箭射了出去，是掉下去了，侥幸只翻了个筋斗，还好没在伙伴面前丢脸。那些不敢爬树的小鬼跟着，等他们把树驼弯了，才可以享受到茶花糖，馋得流口水，唆着嘴皮子，舔着舌头，腼腆、邋遢。山脊，田地，溪流，漫山遍野都是精灵，偷葡萄，摸嫩黄瓜，打枣子，捉田鸡，抓螃蟹……养白鹭……
秦岑收工回来，看着儿子擎着煤油灯来开门，一手还擦着鼻涕，一天的辛劳早已被关在了门外，他笑着蹲下抱起儿子，
“看你把鼻涕擦在新棉袄上，不讲卫生，爸爸会打你屁股的？”郦诺也笑了。
摇篮里静静的睡着白白胖胖的叶云。菜还没上桌，摇篮里传出了哭声。凡影爬进了摇篮，压在云云身上，小家伙哭得厉害，老天赋予孩子们聪明和调皮。他挨了屁股板子，他歪着头，圆溜着眼睛，似乎告诉妈妈打得不痒不痛。
吃完饭，郦诺正洗碗，看到凡影屁股翘起，趴在地上干什么，走近才发现儿子鼻子贴地擦鼻涕，叫她哭笑不得。一把抱起儿子，硬是对着儿子粘满泥巴和鼻涕的脸上亲了一下。
是夜，秦岑已鼾声大作，凡影在做梦，以为是春雷。
“你看见我家的调皮么？”郦诺问街坊邻里。“我一转背就不见了，跑哪里去了呢？真是不省心。”
“大徕姬呀，去哪里了，快回来带弟弟，”郦诺街头街尾的叫着孩子。找遍了有可能去的每一个角落，没有找到，自言自语道：“这个淘气鬼跑哪里去了呢？真是急死人了！”
走累了，叫累了，回到家，发现叶云也不在房里。“这下可……怎么办，”她焦急得不得了，一边跑出大门，一边喊：“妈妈，两个孩子不见了，不知道去哪了，快帮我找找呀！”。
“这么多年泥里滚出来的调皮鬼还用找，呆会就会回来的……”奶奶柳氏漫不经心的说，一边在竹匾里搓揉着刚出锅的茶叶。
邻居们也走拢来，又分开而去，帮着找：“郦诺，还是去秦岑那看看吧，说不定孩子摸到他爸的工地去了。”
“对，是呀!”郦诺好象看到了希望。
“啊……啊……啊……”傻姑的声音。
“快看，那大狗宝家的傻姑在那头叫什么！”。
郦诺狂奔来到溪边，就在傻姑盯着的淘金坑里，孩子都浮在水面上，不过是三个，连腊黄鳝的小女儿靥子也漂浮着。她从溪岸上跃下溪水，惊慌叫道：“快救孩子……”。
溪水没过郦诺的肩膀，她叫着：“孩子，妈妈来了！妈妈来了……”溪水底乱石多坑。腊黄鳝也下了水，不急不慢的抱起女儿，好象嫌多，若不是众人都在，让她意外淹死，兴许还能再生个男的。腊黄鳝没有言语，大家都知道他跟秦岑一家持续冷战。
郦诺看到俩儿子双手搭拉着，眼睛都闭上了，她不停的吸着儿子的嘴巴，一直哭不停，也不知道是人工呼吸凑效还是哭声唤醒了孩子。孩子呛出好多水，醒了过来。不停的咳嗽着，呼吸到第一口清新的空气。乡亲们都高兴得热泪盈眶，用手背擦拭着眼泪。
“太好了！太好了！”郦诺扑哧一声笑，鼻孔出来一线鼻涕。
才第二天，傻姑拿来五元钱，要跟郦诺买一双高跟鞋，这些新潮的鞋子是舅舅寄售的，乡下是难得一见的，可五元钱一双也不便宜。说她傻她还真能找机会，郦诺把钱交给了大狗宝，说鞋子就送给她女儿了。凡影从傻姑弟那得知，钱是偷大狗宝的，郦诺庆幸没有要她钱，不然还不来退货才怪，谁都知道他的吝啬。傻姑此后几月便穿着高跟鞋前秃后翘招摇过市，对鞋子甚是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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