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5月8日星期四

信仰之思

今天早晨我明明听见姐已经出门后又复开门进来，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下雨了，显然她原先没有拿雨具。她走后不久，手机就响铃了，不过我还是没有醒过来，一个惊天动地的雷声着着实实惊醒了我。窗外雨下的很大，我心情很好。

除了雨声，这个世界充满了很多声音。马路对面学校这两天天天在吹号角，敲队鼓，像是在演习，不知何故？对面大楼里一家人家在做佛事。他们昨天就开始了，一直从晚上初灯时，忙活到深夜子时。我看见他们在门口的空地前焚烧死人的房子和衣服。今天一早就传来了声声唱佛，还伴随着吹喇叭和敲家伙的声音，时断时续。那些来念经的大和尚的确也是辛苦，昨夜子时离去，今早清晨就开始干活了。他们一个晚上睡觉的时间应该不会超过五个小时。

出家人要苦修。无论是西方的出家人还是东方的出家人。比起印度那些以残毁自己肉身作为修行手段和目的的出家人来说，少睡点觉其实真的不算什么了。不过我想，声声佛声，就一定能让他们倍感精神。因为他们的力量就来自这冥界的经文。只是我们凡胎俗子不能体会和明了。

一般听到这敲锣打鼓的声音就知道是哪家人家在做佛事。以前这样的仪式很少见，基本上也没有人家会专程请大和尚到家里来念经。我记得我小的时候就没有这种事情。就连我外祖母去世时，母亲也只是各个庙宇去询问，哪里有超度亡灵的。现在社区里比比皆是。不是说过去的人没有信仰，现在的人有了信仰。信仰这东西很奇怪，说没就没有，说有了，忽然感觉自己的头脑中，生活中的确多了某样神奇的事物，它干涉和影响着你的每天生活，不，是每时每刻的生活。

我说以前人没有信仰是因为没有人注意过自己是否有信仰，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这事。每天忙活柴米油盐都忙活不过来，那还能有什么信仰。或者，即使你有信仰你也不敢表露，因为那个社会，那个时代，信仰意味着某种陈腐和迷信。

母亲很早就开始有信仰了，她还努力影响着外祖母，不过我觉得这个信仰对外祖母来说并非是种解脱，更是种无形的压力。这信仰让她的人生后半年照样充满了痛苦。因为她发觉，这信仰并不能解除她内心的痛苦。她一样多病，不顺。

她往往一边读经一边流泪，而且到后来发展到只要一读经就会泪如雨下。如果经文世界是给人一个充满向往，美好和神圣的境界，为何她不能从中获得一丝一毫的快乐和解脱？我想原因就在于她并不懂得什么是信仰。她误解为一种解脱现世痛苦的捷径。其实不然，首先，信仰要使人在内心深处自我建立一个佛的世界，那里没有痛苦烦恼，无污，纯净，一尘不染。而且任何外界的影响都不能渗透到这里。如果这样一个心的世界不能建立，那么任何经文都只是外在的一种强迫手段，就好像药不能直达病灶的根源，而空于形式了。经文只是塑造了一个空幻的世界，而自我却是能塑造一个实在的世界，美的世界。

我想，外祖母之所以那么痛苦，是因为她心里并没有建成这样一个世界。她内心充满了阴暗和痛苦。那么其实读任何经文，都同样不能给她以解脱。她的读只是一种形式啊，更甚是种责任。这责任压迫在她心头。一旦觉得这样并不能稍有好转，或者实现什么，她就转而更深的迷惑和痛楚。

我那个时候真想劝她放弃。何苦这样？

本身是件快乐的事情，搞得像小孩子学习背课一样，有违佛的大自在。

人若不自在，自然就没有什么快乐了，好像被人监控，被囚禁，被束缚了。非但没有建立一个自在大得的世界，反而给自己建了囚笼，封锁住了一切，连光和风都透不进来，谈什么解脱？

很多老太和我们说起经文时，一副煞有介事的表情，她们总是过分强调地狱，而忽略天堂。他们总是源源不断告诉人们，地狱多么可怕，人不能干坏事，干了坏事就要地狱中去受惩罚。我不知道听了他们所讲，人为何要有信仰？法律已经给人类规划了很多束缚，很多条文，很多惩戒，如果信仰就是另外一层难以解脱的法律，那么我情愿人没有信仰。没有了信仰，自然也身心快乐，至少不用担忧，我没有触犯这层法律的同时，是否触犯了另外一层法律。层层法律，让人万劫不复，难以超生了。

信仰是让人在现世的痛苦中去寻找那沙漠中的源泉，寒冬里的春日。难道不是吗？我们期望得知有另外一个世界，她带领人们走出痛苦，坚定信念，寻到快乐。而不是使人们走出一个地狱，复进另一个地狱。这不是信仰的根本。我相信，佛是这样想的，佛也是这样做的。之所以后来会发生变质，是因为后人没有完全理解佛的思想和意愿。佛让你们读经是想告诉你们，有一个美好的世界，在另一个时空等待和召唤着你们。你只要在尘世上恪守己任，那么极乐之门就在那里敞开。佛并不想说：在世界的另一个时空，复有一个更加可怕的地狱在等待着你，看看你在这个尘世都干了些什么？我当初是怎么教导你们的？你们真是让我失望。好了，像你这种人，除了进地狱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因为你无可救药，完全是个杂种，混蛋！

这话难道和老师训斥学生的口吻不相同吗？这样并不能使事态好转，因为自从法律诞生的那天起，人类世界的丑恶行为并没有得到任何有效的收敛或者制止。人在极度恐惧和绝望中，只能复加走向悲剧和毁灭。也许会有一小部分人在那一刻潸然悔悟，不过那就成为古典小说中的经典篇章，或者寄予了作者本人美好的愿望。

佛看见芸芸众生太苦了，所以要解脱他们。而不是看见芸芸众生过得太好了了，而要复加惩罚，规定各种戒律，框定所有人的行为，并且每天以喋喋不休的方式，晨课，晚课，警告复加警告。其实那也不用他们惩罚，这个世界就已经有了各种惩罚的手段，并不比地狱更好些。

所谓的阿比地狱，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人堕入。那么信仰该如何拯救他们，还是让他们罪有应得，袖手旁观，或者雪上加霜？

老太们神秘兮兮谈论着那个世界的事情，并且小心谨慎，深怕因为说错什么，惹恼了高高在上的佛祖。她们甚至警戒任何人，不得胡言乱语，小心得傍佛之罪。可能我的这番言论在她们眼里，一定惊恐得不得了，并且喃喃不休：这个人不得了，一定会下阿比地狱！

她们是可原谅的。不过，如果她们这种过分的受戒来评定任何一个人的生活，无疑是会伤害别人的。因为这种受戒会形成一种固守的观念，并以此来衡量和考察这个世界上所有人的行为举止。她们动不动就说：会下地狱！

这让人厌烦。

而且她们很容易会形成一个人群，像群蜂一样，窝在一处，蝇蝇嗡嗡，嚼着舌根。

很多人并不懂得经文，不过他们还是依据经文行事。那些法事，现在非常流行，给死去的亡灵送行，希望他们脱离苦海。其实谁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脱离了苦海。唯一可以凭据的是梦境。这个世界更加虚幻，至今没有人能完全而科学，客观地解释这个世界的产生，和消亡，它虚幻的背后是否有真实性的存在。

不过，一传十，十传百，越来越多的人认为这种形式是有效的。这样一来，和尚也有了吃饭的家伙。有些人说起这事，真是神乎其神，好像他们亲眼见过。我真希望他们说的都是真实的。

因为这个社会，从无视信仰到认可信仰，改变了很多。每个人都能从各自的信仰世界中，寻找到一些属于自己想要的东西，不论是规诫，还是快乐，或者是希望。

这个世界需要信仰，因为这个世界的人过得很苦恼。佛界一定不需要信仰，因为他们已经过得很快乐了。他们达到了终极追求，我不知道他们是否也会堕入空洞之中。不过我相信，没有这种事，他们永享平和快乐。

西方人的信仰观念比中国人强烈，虽然中国近几年也发展了起来，国家政策不干预和制止的情况下，信仰会很快绵延开来。不过要说对于信仰的那种虔诚度，中国人远没有达到西方人的程度。看好莱坞电影，美国总统会在灾难降临时，对着电视媒体说一声：愿上帝保佑我们。中国领导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西方小说中，宗教的信息感非常强烈。电影，电视，音乐，只要是艺术的各个领域，无不在阐释宗教，其影子无处不在。不过在中国的艺术领域，这个显然是禁区。你可以去表现过去的艺术，但是你不能去创造现在的宗教艺术。至于像我现在所写的文章，更不会有报纸或者媒体会发表刊登。

喧闹声忽然没有了，学校的号角声，和尚的唱佛声，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了雨声，似乎更加紧密了。天空很灰，屋中仿佛到了黄昏。因为茶喝得有些过头，胃里泛起一阵酸水。闻到了不知哪家人家饭菜的香味，真是诱人啊。

我相信，信仰就和这饭菜一样，是人类所不可缺少的。饭菜提供了人每日的能量所需，信仰自然源源不断增强人的信心和力量，能够在漫长的岁月中，保持平和的心态，遇事不惊的祥和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