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文虽然全身疼痛，还是忍耐着发言：“有一个问题。外面太冷，我们撑不了多久。”

希尔达指一指洞穴尽头的裂缝。“把石头放在里面加热，用布包起来缠在身上，就可以取暖。”

“哪来这么多布？”马文神情一愣，向另外一群人看了一眼。“难道。。。？”

“你猜对了，就用他们的衣服。”

诺林德提议道：“我们的计划不容破坏，最好是杀光他们。”

“没这个必要，他们已经够可怜了。”

按照经验，他们知道今晚不会再有人来巡视。希尔达迅速切断四个人身上的锁链，奥图和诺林德拿了几把石刀，和希尔达一起走向外侧的人群。宰了一个不长眼的家伙以后，对方就乖乖合作，交出所有衣服。希尔达等三人用布条把这些人的手脚都绑住，嘴巴也塞住，确定他们不能再制造麻烦。然后，三个人走到洞口，观察外面的动静。

奥图向希尔达问道：“什么时候走？”

“等到深夜，大家熟睡的时候。”

计划永远比不上变化。还没到半夜，押送部队突然骚动。士兵点燃火把，法师纷纷施展照明术。慌乱的声响从四周传来，大批士兵和法师呼喊奔走，一片混乱。远处响起了微弱的嘶鸣和惨叫声。光线在树林间隙穿行，投射出妖异的光影。在昏暗的照明中，洞口的三个人面面相觑，看到彼此诧异的表情。就算是黑石帮想逃走被发现了，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动静。

眼看骚动还在远处，希尔达迅速作了决定。“情况不对，现在就走！”

马文由奥图背着，四个人一起走出山洞。奇怪的是，一路上都没看见哨兵，即使有士兵，他们也无心看管战俘，可以轻易绕过。一行人走进浓密的树林，但因为积雪不利于行动，树林中又一片漆黑，很快就停下脚步。虽然全身裹得紧紧的，又有热石加温，露在外面的脸和手指还是冻得发疼，这种边荒之地的酷寒，他们始终不能习惯。

希尔达说道：“抓住我的手，跟我走。”

希尔达从小就知道自己与众不同，即使没有光线，即使闭上眼睛，他也能清晰感应周遭环境，所有的细节彷佛亲眼所见。这种感觉甚至能穿透墙壁。长大以后，才知道这是罕见的特殊能力。它有很多名称，灵觉、灵识、神识。。。也就是在肉体感官以外，灵魂本身的感知能力。不经过任何训练就自然显现的天赋灵觉非常稀有，在法师当中也非常少见。照理来说，希尔达应该是天生注定要成为法师的奇才，然而事与愿违。小时家境贫穷，没钱念书，也就罢了。血手帮的基础打稳之后，要钱有钱，要人有人，他聘请过很多位法师来教导他，不管怎么努力，就是不能突破灵力外显这个所有法师的第一道关卡。这是他最大的遗憾。

所幸天赋灵觉还是让他受益匪浅，他从小在贫民窟的街头长大，参加过的帮派战斗不计其数。全方位的灵觉加上过人的反应，想从背后偷袭他的人，反而都死在他手上。他知道灵觉的宝贵，想出各种方法来自我训练，让感应范围从数米延展到数十米。另外还练成了完美的飞刀绝技，可朝向任何角度发射，百发百中。这些优势使他成为恐怖的杀手，除了法师和异能者，对上他的人毫无胜算。

在幽暗的树林中，希尔达用灵觉探路，找出最容易通行的路线，其余三人在后面，手牵手一路跟随。走了很久，希尔达听见有一群人迎面走来，紧接着亮起了火光。他们不禁身体一僵，这时候要远离已经太迟。附近正好有个隐密的树丛，刚躲进去，对方的交谈已经清晰可闻，从火炬的照明中走出几个血夜王国士兵的身影。

“妈的，哪个猪头下的命令！这样的冬天还要押送俘虏，不是要我们的命吗？”

“是不应该。这份差事我干了快十年，第一次遇上这种事。”

“冬天上路也就罢了，还猛催猛赶的。这下可好，还没到矿场，俘虏就死了一半，难道要我们负责？”

“听说那边生产的晶石非常重要，上面已经指示要不计代价提高产量，恐怕。。。”

“恐怕什么？”

“恐怕要打仗了。”

“哈！我们什么时候不打仗？”

“之前的只是小打小闹，听说这次要玩真的了。我有个亲戚在。。。”

“前面的在聊什么，给我认真带路！”士兵后面出现了四位法师，最前面的一位粗暴地打断了士兵的闲聊，士兵连忙噤声，敢怒不敢言。法师们穿着深绿色的罩头长袍，骑着清一色的黑色骏马，神情倨傲。中间的一位长袍上缀着特别华丽的纹饰，显然是首领。法师后面有更多士兵，押送着一批俘虏。

队伍在希尔达一行人的眼前经过，离他们藏身的树丛只有二十余米。法师首领猛然一惊，转头看对面的树林深处，还来不及反应，异变陡生。对面的树林深处飞出大群手掌大小、通体银白的银翼丝蝶，它们有两对翅膀，后面一对翅膀的后缘长出许多细丝，闪动着青白色的电芒，充满致命的美感。蝶群一瞬间就罩住整支部队，紧接着，炽烈的闪电和震耳欲聋的雷声同时爆发，银蛇狂舞，在视野中烙下一道道腥红残影。等希尔达他们的视觉恢复清晰，士兵和俘虏已经死伤大半。法师在最后一刻升起防护罩才幸免于难，正在发令集结士兵时，树林深处沙沙声大作，窜出了大约二十只毒剑蜘蛛，趁部队混乱时对聚集的法师和士兵发起强攻。它们的每一只脚都有四尺长，甲壳是金属般的金绿色，腹部像是有折皱的灰色皮囊。蜘蛛的动作很敏捷，一部分留在地面上向前直冲，一部分从后面跃起，扑向目标，还有一部份藉由弹跳和利爪爬上大树，在法师上方一跃而下。空中的毒剑蜘蛛在同一时间喷出暗绿色的毒雾，收拢利爪，八只脚立刻成为四尺长的利刃，朝目标当头罩落。

“摒住呼吸，掩护我！”法师首领高声下令，开始吟唱法术。有几个士兵反应不及，吸入毒雾，立刻头脑昏沉，全身发软，很快就被扑上来的毒剑蜘蛛砍死。蜘蛛和部队开始交锋，士兵忍受缺氧的不适，勉力支撑，首领之外的三位法师连续射出火球，瞄准威胁最大的蜘蛛，有些顺利命中，有些被闪过。法师首领完成了法术，灼热的火云呈现半球状，在整个人群的前沿向外爆发，将毒雾烧得一乾二净。逃避不及的蜘蛛全被炸飞，非死即伤，有一部分银翼丝蝶受到波及，被火云烧成灰粉。在远处藏身的希尔达等人，也能感觉到热浪迎面扑来。

“快去求救！”趁对方的攻势被打散，法师首领向其中一位法师下令，那个法师立刻策马冲出包围。一只毒剑蜘蛛迅速追上，拦在前面，法师举起魔杖，正想发射火球，后面却扑上另一只毒剑蜘蛛，趁法师分神时攫住了他。法师有结界护身，一时无恙，但也被冲击力撞下马，和蜘蛛滚成一团。两只蜘蛛合力，一阵乱砍，将法师的结界消耗大半，立即跳开。不幸的法师还没回过神来，就有大群的银翼丝蝶一拥而上，将他团团包围。蝶群中响起了惊骇欲绝的惨叫，下一刻，深夜的密林中彷佛亮起了太阳，雷电将周围的大树拦腰炸断，狂风卷起碎裂的枝干四散飙射，蝶群散开之后，只留下一地焦黑的尸块。

承受了银翼丝蝶的连番攻击，分散的士兵和俘虏已经全部躺下。聚集的法师和士兵也不乐观，毒剑蜘蛛将他们围住，不断试探骚扰，银翼丝蝶在外围盘旋，闷雷滚滚作响。若防守出现破绽，银翼丝蝶就立刻切入，释放雷电。它们的配合越来越熟练，火球的命中率越来越低，每当法师首领施放火云，也能及时避开。没过多久，又有几位士兵丧命，法师中也有一位被蜘蛛砍伤。

奥图被银翼丝蝶和毒剑蜘蛛的协调纪律给震住了。“妈的，这哪里是荒兽，根本就是军队！”

希尔达摇头，面色凝重，他忽然明白当初押解他们的部队为何陷入混乱。“荒兽没有这样的集体智能，它们是魔兽。”

诺林德吓了一跳。“魔兽？怎么可能，魔兽怎么会进入荒原？”

希尔达回答道：“要不是魔兽，怎么会配合得这么好，又怎么能及时躲开法术？它们一定是感应到了施法的灵力和能量波动。我都能感觉到，它们也一定能。”

马文慌了起来。“那我们还在这里做什么？快逃啊！”

“别忘了那个法师的下场。现在逃走太危险，至少要等到他们两败俱伤。”

诺林德冷哼一声。“两败俱伤，可能吗？我看那些蝴蝶就能杀光他们。”

“等着瞧吧，蝴蝶本身是脆弱的，他们一定有应对方法。”

不管什么时候，希尔达总是很冷静，有一种令人安心的特质，血手帮的四人就这样沉默下来，静观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