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阿明阿明。”伊达再次摇醒了他，“我把这周的蘑菇全让给你吃，总行了吧？”

伊达自小就睡不好，总是会在半夜的时候被所谓的“敲地声”所惊醒。刚开始那会儿他还太小，家里的男主人欧阳禾以为他是被鬼上身，请了人来做法事，但一直没有效果，家里也不是很富裕，便干脆不再理会。一等到伊达能自己睡了，立马将他分到另一个房间里。阿明见有这等好事，便也向父母申请自己要一个房间，遭到拒绝后认为是爸妈偏心，便哭着喊着闹了几天，欧阳禾无奈之下只好把阿明与伊达分到同一间房里一起睡。在那之后的第三个晚上，阿明就想申请重回父母房间，不过男孩子的好强让他坚持了下来，这么多年过去，渐渐地也就习惯了。偶尔还能从伊达那里骗来一点好吃的，让生活变得更有滋味，确实也乐趣无穷。

此时，另一间房内，欧阳禾正与夫人商量着孩子上学的事。十岁大的孩子正好是上小学班的年龄，家里虽然不算富裕，但供个孩子上学也是不难。问题就在于一家只能让一个孩子上学，这时候夫妻俩就有点犯难了。

政策不好？这政策可是堡主定的，咱们堡也确实很小，教育资源极有限，这么规定堡主都已经是有很大压力了，咱们小老百姓感谢还来不及，怎么能怪政策呢？

咱们不对？不就是多养了个孩子么，累死累活的反倒成为了咱们的不是？

送人？留在家自己教育？还是什么也不做等他长大了为他找个差事？这好像是后面的问题了，先得想想让谁去上学。但后面的事不安排好的话，谁更适合去可就更难定了。

夫妻俩唠叨了一夜，最后还是皱着眉头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伊达和阿明就起床跑到街上，和一帮小孩子汇合，开始了一天的嬉戏。身体强壮一点的就是领导者，这几乎是一个定律了。十岁左右的他们自然是遵守着这一定律，只不过稍稍有点不同。

“今天去哪玩，阿明？”领导者发话了。

“去三巷吧。”

“那就走吧！喂，你小子还愣着干什么？快走！”伊达被推了一下，可怜兮兮地望着阿明，领导者显然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就没有再动他。

大队人马缓缓前进，领导者把阿明拉到一边低声问：“这样就去应该不会有事吧？”

“怕什么。大不了就跑呗。”阿明毫不在乎地回答。三巷鱼龙混杂，对于这帮孩子来说，值得一探的地方确实很多，只不过危险系数比较大。阿明之所以把今天的目标定在这，主要是因为最近打弹珠玩捉迷藏之类的游戏太过无趣了吧。

刚进到三巷口，阿明对大家说：“都分开吧，聚在一起可就太吸引人了。”于是乎，伊达跟着阿明，其余人呈鸟兽散。三巷挺窄，两旁建筑又莫名地高，导致阳光本身就不很充足的堡外城有了这么一片绝对阴影。阴影的地方养育阴暗的人，想在三巷存活，没有良好的素质是不可能的。

阿明带着伊达走向一间黑乎乎的店铺，里面隐约传来醉酒之人含糊不清的喊叫声。一年前阿明来过这，被打了一顿，只因为拿了赌桌上的筹码。这次进来，确实带着一点报复的心理。

赌桌散落在昏暗的屋子里，两只吊灯摇摇晃晃地，显然不足以照亮桌上的牌面，但神奇的是所有赌徒，包括已经醉得七倒八歪的，没有一个人在意这一点。全都赌得滋滋有味。阿明走到一个赌桌边上，伊达从他背后偷偷伸出头看着桌子上的赌局。

这一桌是赌骰子。荷官摇骰，赌徒下注，打开骰盅之后，总是怨声高过笑声。由于光线不足，伊达老是没办法看清荷官所摇骰子的点数，只看到一些人将几块圆圆的金属片扔到桌子的这边或那边，每次那个摇骰子的人拿起一个大碗，就能把桌子这边或那边的圆片拿走，有时候居然还把两边的都拿走。看了一会儿，觉得很无趣，拉了拉阿明的衣袖，小声说道：“阿明，咱们走吧。”

“别急。让我看看。”阿明好像没有看出伊达的害怕，抓住他的手，眼睛左看右看，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很快，阿明捏了捏他的手，嘴巴凑到他耳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伊达。伊达越听脸色越苍白，不住地摇头，“我不干我不干！”声音有点大，刚巧此时荷官开盅，赌徒们的声音掩盖了他。

阿明轻吁一口气，有点生气地敲了敲他脑袋，“那么大声干什么？帮我个忙而已啊。这样吧，这星期我的鸡翅膀让给你。行了吧？”

伊达没能禁受住如此巨大的利益的诱惑，点头同意，按着阿明的安排钻到了赌桌底下。没想到刚钻进去，伊达的头就碰到了一个硬物，疼得他差点哭出来。而他撞到的硬物居然发出了“啊”的一声轻叫，声线还有点高。伊达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小乞丐躲在桌子底下，不巧被自己给撞到了。他有点害怕地捂着头问道：“你……没事吧？”

老半天没得到回应，伊达壮着胆子爬到他身边，本想再问一次，谁知那乞丐连忙向后退开，手捂着痛处，双眼满是警惕地望着他。

两人对视许久，伊达才想起自己还没道歉，而小孩子做错事不道歉是会被堡主罚扫大街的，这么重要的事自己竟然忘了！想到这里，他立即张嘴道歉：“那个，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在这里玩……”可是他话没说完，就被还在外面的阿明给打断了。

“达子，好了没啊！你在干什么呢？”阿明语气中有点紧张，害怕这个有点傻味的家伙被人给绑走了。

伊达伸出头来想回答，还没说话就被阿明敲了一下，这下可好，鼻里酸味无穷，刚才没流出来的眼泪顿时收不住闸，顺着脸颊一股脑儿地流了下来。阿明看到伊达这可怜模样，自然也没了脾气，摸着他的头安慰说，“今天就不在这玩了。以后再来吧。咱们走。”

伊达抽泣了几声总算是停住排水，回头看了小乞丐一眼，正好对上小乞丐的大眼睛，伊达心里不知怎地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有点像是自己对阿明的感觉一样，很熟悉，虽然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小乞丐。正想着呢，被阿明一催促，只好向小乞丐挥了挥手，离开这黑暗的小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