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高祖三十二年,文相宫有利得一女,唤蔷。
五年后,武相白大破蛮族入疆侵扰的八万大军,举朝大庆。
富丽堂皇的元极殿内早早布置一新。窗户已拉起深黄色的帷幔,上百个巨烛在殿四周点缀着,灯影晃动,给人以迷离恍惚的感觉。高祖坐在面南背北的正座上,靠近的地方,是皇后宋淑敏;两边一字排开几十张桌子,左边前排是二皇子姬阆、三皇子姬弗陵和六皇子姬欣;右边坐的是太子姬弘睿、四皇子姬延平及八皇子姬弘昭。正下方则依次是朝廷重臣和名门显贵……条桌上,瓜果梨枣、酒肉饭菜已经上齐。申时正,高祖传旨,先吃饭饮酒,演《将军令》。众显贵齐端酒杯,恭祝大洪福祥瑞,千秋万代。
乐队奏出了伴酒的音乐。高祖姬沣看了看身边,发现大皇子姬辟齐没有来,颇不高兴,问身后的侍宴官:“大皇子哪里去了?”
“大皇子出宫了,到现在还没回来,臣已派多人外出寻找。”侍宴官躬身答道。
姬沣沉吟了一下,吩咐说:“令太子监酒。”
太子姬弘睿还不到二十岁,长得俊美儒雅。他的眼睛看起来非常柔和,腮帮上隐约闪现出丝绒般的汗毛。圆圆的下巴,微微上翘,一口整齐的牙齿衬托着微红的嘴唇,说话、行动都带着一副谦恭、温厚的样子。
等酒过一巡后,姬弘睿起身巡酒,察看有谁赖酒了。当走到妃嫔的桌前时,竟被一只脚绊了一下,险些栽倒。性格沉静的他不但不生气,还连连道歉,他把人家的绣花鞋也碰掉了,于是又替人穿上。
“有劳太子了。”一个优美的银铃般的声音传过来,犹如天上的仙乐,送进他的耳朵里。
姬弘睿这才注意绊倒他的这个人。她长相秀丽,黑瞳瞳的眼睛一闪一闪,透露着大胆神秘的美,线条挺刮的鼻子,以及头上高高的望仙髻,叫人打眼一看,如仙人来临。那美人启唇一笑,说:“妾叫阮翠微,太子快去监酒吧。”
姬弘睿一听,忙转身离开,转悠一阵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今晚的歌舞剧――《将军令》,正是取材于白破蛮将的故事。演出已经开始了,姬沣一边饮酒,一边沉浸在剧情里。大臣们也不停地喝酒吃菜,享受着太平之乐。一曲终了,高祖乘兴问身边的大臣:“音乐和政治有什么关系?”
御史大夫邹介受道:“陈将亡而有《玉树后庭花》,齐将亡而有《伴侣》曲,这两首曲子连过路的行人都不忍卒听。因此,齐陈亡国是因为有亡国之音的缘故。今我大朝人民富足,国家强盛,才有这《将军令》,其乐高昂雄浑。”
众大臣忙齐声附和邹介受的观点。高祖却摇摇头,说:“亡国只能从朝政的得失上找原因,和音乐没有关联。一样的乐曲,不同的心情,就能给人以不同的感受。并非音乐直接左右人,让人悲喜。陈齐亡国是将亡之政,其民必苦,然苦心所感,故闻之则悲耳。今天《玉树》、《伴侣》之曲,其声俱存,朕现为诸公奏之,诸公必然不悲矣。”说完,即令太子让各人都喝一杯酒,再行演奏《玉树后庭花》、《伴侣》。姬弘睿挨着桌子监酒,酒量大的一干而尽,酒量小的虽然已不支,但圣旨难违,只得捏着鼻子,强忍痛苦,灌下肚去。临到妃嫔席,也照样如此。好在众妃嫔不乏行家里手,盖因后宫寂寞,人多饮酒,所以酒量也很大。他的监酒在这里也没碰到多少麻烦。只是走到阮翠微的面前碰到难题,那少女端杯浅尝了一口,又双手递给他,说:“请太子代妾一杯。”
姬弘睿望着阮翠微的眼嘴咕哝着,接吧,堂堂的御宴监酒官岂可为人代酒,不接吧,实在挡不住她小鹿般可怜的眼神。旁边的妃嫔们看着太子发窘的样子,都捂着嘴吃吃地笑。他回头看看众大臣和父皇,似乎都没在意这边,他怕这尴尬的场面弄大了,只好两手捧过阮翠微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由于心慌意乱,酒下得不顺,呛得他直咳嗽。又引起了妃嫔们的一片笑声。阮翠微急从怀里掏出一块绣花的巾帕递过去,笑而不语。姬弘睿抓过巾帕,擦着呛出的眼泪,快步走开了。
皇后察觉这边的动静,低声对姬沣说,“皇上,你瞧,那就是阮掌家的表妹。”
高祖看了一眼,“倒还是个美人。”
宋淑敏笑起来,手执酒器,温柔地替姬沣添酒,“皇上,你看太子都快二十了,却连正妃都还未定……”
姬沣了然地点点头,“就她了吧。”又停了下,终不耐烦地叹道,“大皇子还未回来?这么重要的场合,居然缺席!”
“还是太子稳重老成啊,哪像他不成器的长兄!”.
高祖脸上不悦,皇后却心中乐开了花。但她仍很有自持地平静地说:“那是皇上偏爱弘睿。姬阆、弗陵,哪个不老成?延平更是聪慧过人”
“姬阆?弗陵?这两个儿子一个有谋无胆,一个有勇无谋。延平?就他那点小聪明,光显摆都不够!”一阵冷笑,高祖目光扫过几个儿子,突见六皇子姬欣脸色不好,由心中怜惜,叫道,“欣儿,到父皇这来。”
六皇子颤巍巍站起来,面露难色,“这大宴之上…父皇,好像不合礼数。”
“不用管,朕叫你来,你就来。”
见高祖坚持,六皇子这才勉为其难地挪到正座旁。近侍立即体贴地摆了软凳让他坐。
皇后目光闪烁,用银筷夹了片鹿肉到碟里,亲手送到姬欣手中。“欣儿体弱,这鹿肉很是滋补的。”姬欣起身双手接过,有些受宠若惊地唯诺:“谢皇后。”
“瞧这嘴甜的孩子,自家人,客气什么。”皇后有意地称赞让高祖高兴无比,“欣儿就是比其他皇子贴心,只可惜他母妃死的早。”想起自己最早死的妃子,恍然和悲切出现在帝王脸上,他有些微微失神。
皇后心中暗自庆幸那贱人死的早,嘴上却柔声安慰高祖,“皇上不要太悲伤,龙体要紧。假若赵妹妹知道皇上为她伤心,定会心疼的。如今她虽不在了,但欣儿还侍奉在皇上左右,皇上何必苦了自己?若皇上是为欣儿的以后担心,臣妾定会代替妹妹照料欣儿的。”
“劳累皇后了,光太子和弘昭就已让你费了不少神了。”
“臣妾身为一国之母,怎能疏于教导皇子更何况太子和弘昭是臣妾的亲生子?今后,欣儿也是臣妾的亲子……”说完,宋淑敏还不忘用温和的口气嘱咐六皇子,“欣儿脸色不好,一会要请太医来看看。”
“还要什么太医啊,皇后娘家不是大药理世家么?你给他瞧瞧吧。”心情甚好,高祖对妻子的语气也更加亲密起来。
“皇上这是取笑臣妾,臣妾那点雕虫小技怎能登大雅之堂?”虽说已年过三十,但保养的很好的宋皇后一点也看不出衰老,相反的,早已是成熟女人的她,居然显露出少女的娇羞。高祖被她漂亮的脸蛋一迷,心神都荡起来,暗自伸手揽过她的腰。
十来岁的姬弘昭见三人融洽地谈笑,心里羡慕,扯了扯同胞哥哥的袖子,“皇兄,昭儿也想坐那去。”
“八弟,说了多少次了,要叫太子!”姬延平淡笑着磕了下八皇子的头。
“叫与不叫都没什么关系。”怜爱地抚着弟弟的头,姬弘睿柔声说,“昭儿听话,没有父皇的旨意,是不能上去的。”
“唔…可昭儿想去嘛!”眨眨明亮的眼睛,姬弘昭孩子气的撒娇。姬弘睿无奈,只好一言一句地哄着,可八皇子执拗不依,让平时温雅沉静的太子急得不知所措。
对面的三皇子冷笑着看着,别过脸哼道:“看他平日里假正经,这会急成猴样了。”
“他爱弟心切,把姬弘昭护得跟宝似的。想我们十来岁时,阴谋诡计、杀人使绊,用了不知多少,也就那毛小子啥都不懂。”二皇子仰头饮干一杯美酒,眼睛瞪向姬弘昭。多纯洁的弟弟呵……
“什么狗屁!这太子怎么也轮不到他当!父皇是不是老糊涂了……”
“你发什么酒疯!”飞快地扫一眼近旁,确定没人听到方才大逆不道的言语,姬阆夺过姬弗陵手中的酒杯,夹一筷子肉食塞住他的嘴。“少喝酒,指不定你还会放出什么狗话!”
“狗话?我说的是人话!”姬弗陵酡红的脸上满是不快,他瞪眼恨向姬阆,“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很不甘心是吧?只不过晚生一点,你就当不了长子。耐何姬弘睿生得迟,人家有个皇后的妈!你妈是什么东西……”
姬阆气得发抖,只觉一火苗在胸中燃烧剧烈。“住口!你这有脑没智的混蛋!我们在这吵闹有什么用?!”
姬弗陵还想骂回去,却听宴间众人突地安静下来。目光随着众多焦点处望去,见三人同步跨入元极殿。当中一人俊朗高挺,宽肩窄腰,眉宇间刚硬肃杀,乍看令人望而生畏,仔细瞧时,只觉眉目俊朗、英华内敛。其左那人,紫衫飘带,长身玉立,俊逸如神,脸上带着抹淡淡的笑意,深深的酒窝很吸引人。而右方广额丰颐、姿貌雄毅之人,正是高祖久寻不着的大皇子。
高祖瞧了瞧了姬辟齐,心里不忿,脸上却不现。“辟齐,你跑到何处去了?”
姬辟齐恭谨地答道:“回父皇的话,儿臣亲迎武相去了。此次大败蛮族,白大人居功至伟,儿臣敬仰不已,便乘着宴席未开,出宫去了。”
太子见大皇子挑着眉得意地望看自己,心里暗笑――怎会让你逮到拉拢武相的先机?不要得意太早,我可不会浪费在父皇面前表现的机会。
高祖闻言,语气更加轻松起来。“原来如此。皇儿也知道礼贤下士了…白爱卿此番功绩斐然,朕要好好赏你!”
白谢了恩,坐到群臣的上座。高祖眉眼一转,对还立在那儿的紫衫男子道:“宫爱卿怎也来的这般晚?”
宫有利仍带着笑容说:“臣下去做和大皇子一样的事了。”“哦?”高祖略感惊奇。
“太子殿下曾对臣说道,武相得胜归来,自己本应前去恭迎表彰,但念及朝中盛宴,身为太子不可缺席。若轻率地前去,怕失了皇家威仪;反之不去,恐怠慢了功臣。左思右想,尚觉我既有世家身份,又与皇家有关联,处事更能分轻重,便吩咐臣下代迎武相去了。”
“难得太子想得这么多。”高祖笑起来,望向姬弘睿的目光里满是赞许。
姬弘睿适时地站起来朝文武二相点头致礼,一举一动既恭敬坦诚又全不失的太子应有的高贵风度。
姬辟齐愤懑不已,这文相好死不死的,总要帮着姬弘睿,天知道他太子是不是想到了那么多。
太子则心想,自己这招一来暗中巴结了武相,二来给父皇留了个做事考虑详细、谋定而后发的沉稳印象,做的巧妙。
而被大皇子和文相拿来作文章的武相本人却想得更深一些――近几十年来,世家权力渐渐做大,皇上表面上对四大氏族恩宠不变,心中却已恨不能将之拔除。自己虽是世家之后,但也是武相、是皇上的臣子,白氏再强盛也只能是皇族的附庸。古往今来,执掌军权者,最喜的是做常胜将军,最怕的是常胜之后的功高盖主。此次胜战而归,可以说无意间已将白氏推到世家与皇族权力争端的最前面。宫有利这番词论表面看是夸奖太子讨皇上开心,其实是在向皇上表明忠心。他刻意强调自己特殊的身份,为的就是缓解皇上对宫氏的敌意,宣表宫氏对姬姓皇室的诚服。世家再大,大不过皇室,臣就是臣。大皇子前来迎接自己,固然是礼贤功臣,但皇子对世家子弟屈尊降贵,就显得世家地位超出一般,这便有损皇家矜贵、有失皇家声威。太子不亲自来,却吩咐同是世家之一又与皇家联姻的宫氏掌家来,旨在提醒宫白二氏臣子的身份,强调圣意不可逆、皇权不可侵……如何保全白家?苦恼啊。
深叹一口气,白三杯烈酒下口,喝水一样淡然。
高祖端起酒杯,舌尖触触甜腻的美酒,目光飘向宫有利――这人真有张讨人喜欢的利嘴。
《将军令》下去了,轮上一群穿着西域服装的蓝眼女子。这些女子腰肢娆娆,脚踝上系了银白的一圈铃铛,身若无骨地扭摆起来……铃声响成,姣姣的身资和从开叠的裙服中显露出来的可窥的雪白肌肤,晃花了宴间大部分人的眼。
高祖默默注视诸人神色,目光抵到文相时,又无法转开了。姬沣对淡然望着场内的宫有利扬声问道:“文相觉的这异乡女色如何?”
宫有利站起来,有礼地伏一伏,“不怎样。”
宴间众人的唏嘘起来。这些异族的女子虽不是美艳无比,但杏眼长眉,有着别样的情怀。这样的可人儿,文相居然说,不怎样!
大皇子嗤笑一下,“宫大人是没见过美女呢,还是见多了美女?”
宫有利眼珠都没转一下,“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
皇后笑起来,“宫大人当真是个怜妻的好男子。”又转过头来对高祖娇嗔,“大人可是有了姬雨燕侄女,觉着别的都不怎样了。”
高祖满脸笑,“我那侄女,的确漂亮。这些异族的庸脂俗粉,算不上什么。”
“姑姑的美好若国色天香的牡丹,而西域女子,最多不过是山间野茳,怎能相提并论?大人杰地灵,西域荒野之地,哪里孕育的出我朝江山社稷下的风流儿女。”姬弘睿也恰是时机地插了一句。
“那是。”皇后用广袖轻掩着艳容,含情脉脉地凝视高祖。“也难怪宫大人眼中容不下别的女子,因为家中有个更好的。”高祖知她怨怪自己后妃众多,心中动容,把她紧紧拥入怀,“朕有皇后如此贤妻,也不多求了。”
“皇上――”皇后低低地娇呼,身体如胶似漆地粘在高祖怀中。“能侍奉夫君,妾何其有幸。”
宫有利饶有兴趣地看着二人,心中暗笑:皇上与皇后是不是作戏作得太入戏了。
高祖搂了会皇后,又端正仪容问道:“听姬达说,宫爱卿得了位千金?”
“是。”宫有利一愣,不知皇上问这是做什么意图。
“可惜不是一位公子啊。”高祖若有若无地叹息如撞山钟一样猛猛地敲了敲宫有利的心脏,但后者仍面不改色,“不妨,是男是女,只要一生安泰便好。因果得失,不可强求。”
高祖赞同似地点点头,又惋惜似地摇摇头,“若爱卿得的是公子,朕还可以指他为驸马,可惜呀。”
宫有利又拜一拜,“蒙皇上错爱,只惜蔷是个女儿身。只要…皇上不嫌弃,驸马虽做不成,媳妇却是可以的。”
高祖的眼睛亮了亮,座下的诸位皇子也心头剧震,文武百官也都倏忽间安下来,于是,宴间的仅留下了有些急噪的丝竹乐曲。
也难怪大家如此紧张了,须知宫有利临近中年才得了一女,可谓是宫掌家的心头肉。如若哪个皇子把这位宫氏的“天之娇女”娶回来,定可以得到宫家在皇位争夺上的全力支持。而今笼络宫家的大好机会在眼前,众皇子不眼红心跳就奇怪了。
“好,媳妇好。朕的几个劣子,不知爱卿看上了哪个啊?”高祖面带笑容,犀利的目光却扫过众皇子,一点一滴都不曾放过。
太子意态雍容,心中却暗自不忿:宫蔷嫁给谁,谁才算真正的得到宫家势力?亏文相还说自己是太子党,居然还打这样的算计!
宫有利虽察觉不到姬弘睿的愤懑,却也无奈地紧。蔷啊,莫怪爹爹早早的把你给卖了。你虽才幼稚小童,但一日身为宫氏人,就一世不能自己作主。不要说是婚姻之事,就是命都送出去,也是没有办法的。
“宫大人有心为千金选一位皇子,不知弗陵我如何?”酒喝多了胆也大,三皇子昏头昏脑的站起来,全不察是不是时候、应不应该。
“三弟喝多了,还请文相莫怪。”吓了一大跳的二皇子赶忙站起来赔笑。
宫有利也一派随和地笑着,只是笑容越发灿烂。
姬阆拉拉三皇子的衣袖坐下,哪晓得姬弗陵不会意,仍固执而蠢笨地问:“如何宫大人?莫非对我这个人选不称意?”
高祖微微失色,“姬阆!还不扶你弟弟坐下,他喝多了。”二皇子连连称是,生拉硬扯将姬弗陵按回坐上。“还不闭嘴!”示警地扭一下他的皮肉,姬阆恼火得快要发狂。可三皇子那里管他的低声嘱咐,挣扎一番,又抓起酒壶灌了一通。
大皇子又气又急。气是气姬弗陵乱发酒疯,大损自己一方颜面;急是急自己身为长子,行事必要矜持,不能像三弟那样大大方方地向宫有利推荐自己。要知道自己可没有他那份酒后的大胆,父皇尚且在场,自己太过卤莽的话,会因笼络宫氏而留下拉派结党的话柄的。
“不知六皇子可有心做令千金的夫君?”宫有利期盼的目光落于皇帝座边之人,一脸诚恳的模样。
“嗡――”宴席的炸开锅,响一片嘈杂的议论声。先天体虚的六皇子一直不被人看好,其生母更是高祖偶然临幸的一宫女,没有任何背景和前途的姬欣居然让宫掌家看好,无不使人万分诧怪。
在众兄弟刀尖一样的目光洗礼中,姬欣手指发颤,声音有些变型:“姬欣体弱,能多活几年便是天大的侥幸。我这样的人,怎敢染指令嫒?宫小姐若嫁了我这药罐子,怕过不了多久,就要守寡了。”话到后头,已然尽是黯然的自嘲和深切的愁苦,闻者莫不怜惜地看着六皇子。
“哦?”宫有利摸摸指上的白玉扳指,似无限萧索地说,“可惜了。有利本还有所期待。”
姬欣心跳微微加速了些,但面上仍是一副悲苦的模样。但他却不知自己已然失去了此生最重要的机会,以至于在后来明白过来时,徒有不尽的懊悔与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