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嫫嫫,不用担心。”体谅刘嫫嫫关心自己的心意,宫徵蔷出声宽慰她。
“娘娘爱怎样就怎样吧。”刘嫫嫫露出宠溺的笑,“老奴听你的。”
似想起什么,宫徵蔷低低地说:“小时侯贪玩,老爱偷跑出府,爹爹训了我好多回,可就是改不了。有一次爹他真的怒了,说要是再让我溜出府,就狠狠教训你们这些守不住主子的下人。那时候我懂什么,只以为顶多是罚你们一点月钱,便一个劲地吵着要你陪我去庙会,嫫嫫你明知道要受重罚,却还是依着我……”
刘嫫嫫笑了:“那时候心里也挺怕的,可一见小姐哭了,就觉得豁出去了……娘娘你不知道,小时侯的你长得水灵得很,嘴唇是樱红色,睫毛长长的,眼一动就轻轻地颤,粉雕玉琢煞是可爱,但只要一皱眉,那眼就跟鹿的眸子一样,水涟涟,让人恨不得疼到心里去。”
“小时候的我,是那个样子么?真是记不清了……”宫徵蔷温柔地笑起来。
刘嫫嫫见她心情好了不少,语调也更轻松了:“可不是,娘娘最爱哭鼻子撒娇了。”
“嫫嫫!”宫徵蔷垂了眼,似有些羞了。
“呵呵,好了,老奴不说了。”含着笑,刘嫫嫫垂手立在一旁。
门前祥丽年轻的面孔一晃,已轻快地走了进来,身后随着两个小太监。“娘娘,小禄子不在,我叫了小李子和小桂子。”
“小禄子不在?”宫徵蔷随口问了一句。
“可不是,到处寻不到人,找司月姐一问,才知道公公去琉薰宫里了。”没注意忙给自己使眼色的刘嫫嫫,祥丽一口气说道:“像是琉薰宫的淑妃薨了,公公帮着去料理后事呢。”
“瑶珞姐她……薨了?”宫徵蔷瞬时僵了身体。
见她脸色变得极白,祥丽这才醒悟,忙悄悄问身后的小太监:“我是不是不该说曹妃的事?”
“唉,祥丽姐,嫫嫫昨儿才吩咐过,不准让娘娘知道淑妃的事儿!”小李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那怎么办?”祥丽已经感觉到刘嫫嫫正盯着自己,灼热的目光似要把自己烧个洞出来。
还能怎么办?俩太监对视一眼,把头低低地埋下。
“她就这样走了?”良久,宫徵蔷叹一句。飘渺的声音仿佛巨石压迫下的灵魂,充满了倦怠。
“曹娘娘走了也好,少受点心绞痛的折磨。”刘嫫嫫赶忙安慰道。
“宝鸾走了十年,她就病了十年,若不是那点牵挂,她早就……她说皇上伤了她的心,可弘睿才去,她就跟着走了,看来还是念着他的。”
“娘娘,你坐着。”见她摇摇欲坠,刘嫫嫫赶紧扶她坐到一旁的宝座上。
“她倒是走得干脆了。”宫徵蔷顺势软软瘫坐在座上。
刘嫫嫫心里又气又急,忍不住瞪了祥丽一眼。祥丽顿时抖了抖,小脸变得通红。
宫徵蔷见她这举动,轻轻地说:“嫫嫫不怪她,要不是她说漏了嘴,我不知还要被你瞒到什么时候。”
“娘娘,瞒着你,是为你好。”
“可你瞒着我,我岂不是连曹姐姐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了?”宫徵蔷凝视着刘嫫嫫。
“老奴知错了。”在她不怒自威的目光注视下,刘嫫嫫不禁低了头。
“算了。”微微恻首,眼波流转间又重新恢复了熟悉的柔弱,宫徵蔷道:“我知道你是怕我伤心,可人都走了,再伤心也无济于事……还好,我可以送她最后一程。”
深吸口气站起来,宫徵蔷道:“摆驾琉薰宫。”
闻言刘嫫嫫摇了摇头,祥丽则高声叫了起来:“皇后娘娘摆驾琉薰宫――”
大宫廷有这般规矩,皇上、皇后、太子、太后出宫都得高声传呼,祥丽这才一叫,就听僖福殿外一声声“皇后娘娘摆驾”逐渐传远。
宫徵蔷皱皱眉:“还是不喜欢这个规矩,走哪儿都是前呼后应的”。
“娘娘,你这就说的不对了,这才有皇家威仪嘛!”祥丽接嘴道。
“哦?你说说,怎么个威仪法。”宫徵蔷淡笑着,一步步往琉薰宫去。
祥丽扫了一眼一路跪拜的宫人,得意地说:“娘娘你看,你就是这么随意出宫走一圈,别人全都得给你磕头请安呢”。
“呵呵,我倒觉得挺折腾人的。”看她像小孩子一样爱炫耀,宫徵蔷笑出声。
“娘娘,这是礼度,是皇家祖宗定下的规矩。”刘嫫嫫正色道,“娘娘,在外面不能这么随便,要称‘本宫’”。
“嫫嫫真是的,死守着那些规矩。”祥丽轻声嘀咕了一句,不想刘嫫嫫还是听见了。
“这是在宫人面前,你放肆什么!”刘嫫嫫哼了她一声。
祥丽吐吐舌头,把嘴闭上了。
“这才像话嘛!”刘嫫嫫感慨起来。
“嫫嫫,听你这么说,似乎我平时都不像话呢!”祥丽又忍不住驳道。
“那可不是……”刘嫫嫫拖长鼻音,又哼了一声。
宫徵蔷越发觉得她二人的互动好笑,正凝神听她们斗嘴,眼角忽扫到一个矮小的藏青色身影向自己扑来。
“母后!”吴王姬纯一下子抱住宫徵蔷的腰,隐隐地抽泣。“母后,你怎么不来纯儿,纯儿好想你哦。”
宫徵蔷一怔,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忽视这个儿子。一想到姬纯如此年幼,却被自己冷落了这么久,眼顿时有些红了。
“是母后不好,母后光顾着自己伤心,竟把纯儿忘了……是母后不好……”
“母后,是不是纯儿不乖,惹父皇生气了,他好久不来找纯儿了。纯儿想去勤政殿找父皇,可侍侯纯儿的姐姐说,父皇去了很远的地方。”姬纯撅着小嘴,用白胖胖的小手抹掉脸蛋上的泪珠儿,单纯地问:“母后,父皇他什么时候回来啊?”
伸手抚上姬纯婴儿般粉嫩嫩的脸,他幼稚的五官隐隐约约可窥那人的面貌。宫徵蔷轻轻地笑,“你父皇啊,就在母后身边呢。”
吧嗒一声,似玉碎珠散,那滴染了胭脂红的芙蓉露坠在姬纯的眼睑上,让年幼的他也觉得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