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有什么事吗？”他忍不住又问。

“哎。”赵乡长长叹了一口气，不停地把玩着夹在二指间的那支已燃了一半的烟，似乎很为难，欲言又止。

“爸，你有什么事就说出来，现在我们都是一家人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刘兵着急地问。

“萍萍是个不幸的孩子，你以后要好好对她。”过了好久，赵乡长艰难地说。

“萍萍？！”刘兵大吃一惊，脱口道：“萍萍不是挺好的吗？”

“她是很好，从小到大，懂事，乖巧，没给我惹过麻烦，可就是这么个好孩子，老天却和她开了个不公平的玩笑，使她得了一种难以启齿的病，从她懂事起，从来就没有快乐过。一直生活在自卑的阴影中。”赵乡长那暗哑的声音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生病？”刘兵一激灵，想起了赵丽萍肚子痛的事，问道：“萍萍是不是从小就肚子痛？这是可以治好的啊。”

“有些病是先天性的，没法治。她甚至――”赵乡长费力地咽了一下口水，终于说：“她甚至连做女人的权力也被老天剥夺了。”

“啊？！”刘兵不能置信地盯住赵乡长，似乎极力想从赵乡长那肥胖的脸上找出一个自己想要的答案。

“我知道这件事对你很残酷，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自从你调入乡政府，萍萍就喜欢上了你。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不想让她的生活出现太多的遗憾和空白。”事情已揭开了面纱，赵乡长干脆实话实说。

“可是，你就愿意让我的生活出现太多空白和遗憾吗，你就忍心用我一生的幸福去换取你女儿的高兴吗？”刘兵激动地大叫，他觉得自己只是一个猎物，掉进了赵乡长早就布置好的陷阱里了。耻辱令他几乎丧失了理智：“怪不得，新婚第一夜就骗我肚子痛。”

“你的生活并没有空白和遗憾。”赵乡长冷冷地说：“你骗了李财成的女儿李红燕，让她怀孕又流产，你不是也在欺骗别人的感情吗？这个世界人与人之间本来就是骗来骗去的，只是看谁的骗术高明一些而已。”

“你，你原来什么都知道。”刘兵大吃一惊。

“是谁利用我的名义将李财成的三儿子调入罐头厂？是谁经常将我们的开会时的内部消息透露给李财成？又是谁经常在我面前说李家庄是优秀村？李家庄是优秀村吗？计划生育一团糟，非法同居者比比皆是，未婚先育者数不胜数，李财成虚报产量，虚报村民收成，挪用公款，收受贿赂。。。。。。你以为我是瞎子。”赵乡长厉声说。

“就算我为李家庄说了几句好话，你也犯不着以我一辈子的幸福来偿还？”刘兵激动得面红脖子粗：“你早知道你的女儿不是个完整的女人，没有生育，你早知道我家就我一根独苗，却依然来算计我，你以为我是你的一条狗吗？你想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

“许多人想做我的狗我还不希罕呢。”赵乡长慢慢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刘兵说：“我也不会亏待你，过二年我就退休了，只要你在这份合同上签个字，乡长的位置就是你的了。女人嘛，只是一件衣服，只是男人生活中的一点点缀，何必那么认真，在这个社会，没有权力和金钱的男人什么都不是。你说呢？”

刘兵拿过合同一看，只见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

甲方：刘兵

乙方：赵丽萍

为保证双方婚姻幸福，甲方刘兵和乙方赵丽萍兹签订合同如下：

一.甲方在婚后不能对乙方赵丽萍提出离婚，不得虐待乙方，包括精神方面和肉体方面。

二.甲方不得向外界泄露乙方的病情。在公开场合，甲方扮演一个称职的丈夫，对乙方恩爱有加。

三.日常生活中的家务活由甲方承担。

四.为补偿甲方的损失，乙方的父亲二年后退休时将乡长的位置传给甲方，乙方同意甲方三年后找一个固定情人，但甲方一个月不得超过在外留宿四个晚上。

五.如甲方违反以上规则，由甲方赔偿乙方青春损失费，名誉损失费，精神损失费二十万元。并公开书面道歉。

“怎么样？对你够公平的吧？”赵乡长看着刘兵问道。

“真是天意。”刘兵心想：“没想到自己胡编乱造骗李财成一家的故事竟成了真，早知这样，就不该逼李红燕去打胎了。”

“你其实根本就是大羸家，在这场交易中，只要你对萍萍好，几年后，她也不会太干涉你的私生活，她图个什么，不就是想在人前人后抬起头来做人吗？不就是不想被人指着脊梁骨活一辈子吗？只要你在这张纸上签个字，二年后我这个位置就是你的了。”赵乡长见刘兵沉默不语，趁热打铁道。

刘兵心跳加速，只要在这张纸上签个名，就可以得到梦寐以求的乡长之位，女人，金钱都会有的。既然他们欺骗自己在先，那么等自己坐上乡长宝座后再到外面找个情人，他们也管不了自己那么多，就不信他们敢将这张纸公诸于众。想到这，他装做无可奈何地说：“好吧，事已如此，我就签了这个字，只是，我还有一个条件，既然我的底细你都了解得一清二楚，我就同你明说，李红燕以前在李家庄做民办老师，为了我她才出去打工，现在我想要借你的名将她转为正式教师。”

“你的条件可真多，只要你对萍萍好，我答应你，但你要去找李红燕重续旧情必须在三年之后。我希望你不要将我们签合同的事告诉萍萍，这么多年来，萍萍一直生活在自卑的阴影中，别看她表面笑嘻嘻的，心里其实比黄连还苦。我只想在有生之年看到她有一个家，看到她能活得快乐一点，开心一点。就算你真要去外面找刺激，也最好能瞒着她。小刘，这是一个父亲最大的期盼，希望你能帮我这个忙，哪怕是装模做样也要对她好一点。”赵乡长说着眼圈一红。

“好吧，我们只是在做一笔交易，在交易完成之前，我想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刘兵在合同上签完字后。将其中的一份揣进口袋里，走了出去。

赵乡长看着他的背影，长叹了一口气。将头深深地埋进膝间，不理会窗外的天早已暗了下来。

他知道，他在拿乡长的位置做赌注，赌女儿一生的幸福，做为一个父亲，除了这样，他真的别无他法。

当刘兵急匆匆地赶到李家庄时，李财成告诉他：“燕燕出去打工了。”

“赶快叫她回来，我现在可以帮她转正。”刘兵着急地说：“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

“你和赵丽萍大摆延席结婚对她打击很大，他哥又出事了，嫂子疯了。这个家哪里还呆得下去。”李财成无可奈何地说，其实他是不想让刘兵知道李红燕没打胎。虽然转正做老师很有诱惑力，但以后有了乡长的孩子还愁转不到正？所以他现在要竭力保住孩子。

“有没有她的地址？”刘兵真急了。

“没有，她只是说要离开这个伤心的家，去广东打二年工再回来。”李大妈撒谎道。

“转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不能拖得太久啊？”刘兵说。

“如果真的不能拖，能不能让三伢子代替？”李财成说。他心里在打着算盘，刘兵既然那么紧张燕燕，说明他对燕燕是真心的，那么燕燕转正是迟早的问题，现在海伢子坐牢了，当务之急只有让三伢子先跳出农门。

“你们以为这是买东西，可以随便换。”刘兵没好气地说。

“可现在找不到燕燕，她没回来指标还不是浪费了。不如先将三伢子转了正，以后他也会好好感谢你这个姐夫的。是了，你上次说要的三百斤蜜桔已经一个一个给你选好了，什么时候送到马县长家里去？”李大妈一边跺猪草一边说。

“燕燕一有信回来我就通知你，以后你当了乡长解决个把户口有什么困难？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现在先转了三伢子吧，反正他已经是罐头厂的临时工了。”李财成也说。

“我去说说看行不行？”刘兵想到以后利用李红燕的机会多，勉强说。

“那真是太感谢你了。”李财成夫妇大喜过望，李财成又特意塞了三千块钱到刘兵手上说：“去赵乡长面前多多帮忙说几句好话。要用钱尽管说。”

“我去烧点酒来。喝几杯暖暖身子。”李大妈站起身说。

“不了，要是让赵乡长知道我来了这里可不得了。有消息我再通知你们。”刘兵骑上结婚买的新摩托车一溜烟跑了。

“真是菩萨保诺。”李大妈喜滋滋地说：“小刘真是个重情义的人。三伢子总算有条出路了。”李财成也眉头舒展，连日来笼罩在家里的阴影似乎被这个好消息冲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