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这剑拔弩张的紧张时刻,“半熟脸儿”却仍然稳如泰山的大吃大喝,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根本就没把这四个杀气腾腾的人放在眼里。不仅是他,连那四个人也没有更进一步的激烈行动。这时周围的一些人才猛地想起来:这里是在“金钩蜃楼”的范围内,对客人虽然殷勤周到,但如果有人敢在这里闹事,那不管你是谁,“金钩蜃楼”有足够的实力和手段让你后悔莫及。
周围围观者早就想到这一点的人摆出一副先知先觉的样子洋洋得意,刚刚想到的人如释重负。因为“金钩蜃楼”已经很久没发生过这种事,所以才会引起这样的骚动。等到终于平静下来,周围的人又开始小声的议论纷纷。
“这是些什么人呀?怎么来‘金钩蜃楼’还带着这么重的杀气?”
“你不知道吧!嘿嘿!我知道!他们四个以站在最前面领头的那个为首,虽然不算是‘金钩蜃楼’的常客,但每年也会来个两三次。虽然次数不多,但出手的输赢还可以,持有一块金牌。”
“不过,现在那块金牌可能已经不在了。”
“这是为什么?”
“因为他们两天前看不过‘半熟脸儿’嚣张跋扈的气焰,双方开赌!”
“啊~~~~~~~~~~~~?!在这段时间里跟‘半熟脸儿’赌?!他们是觉得钱多是累赘、是罪孽,还是怕败家败得太慢呀?!”
“看这情形,如果不是忍不住来寻仇,那就是筹了赌本再来找‘半熟脸儿’一决高下。”
“眼下‘半熟脸儿’运道正旺,想翻本等于给他送钱!”
“可他们又不能不来,因为那次他们输得实在是太惨了!”
“那能有多惨呀?!至于这么不依不饶的吗?!”
“黄金一万两,白银二十三万两,五百头牛,三千三百八十头羊,一千二百匹马,金银珠宝六箱,营帐等生活日用品无数,男女奴隶共约三千余口……”
“什么??!!怎么还有人呀??!!”
“这位兄弟,你是今天刚到的吧?”
“对!”
“那张清单没看全吧?”
“是!看了不到三分之一就令我‘感动’了!听说‘半熟脸儿’正在这里开赌,而且这些清单贴得满绿洲都是,我一想:反正看清单在哪里都能看,还是先过来看看赌局的进展如何。可等我赶到时,赌局刚结束。”
“那我告诉你,到刚才为止,清单上有这样的记录:男奴隶一万八千七百人,女奴隶七千余人。”
“这些人什么都敢过注哇!!!!”
“一看你就没见过大世面!赌徒输红了眼的时候,就算是老婆孩子亲骨肉都能押在赌桌上,更何况是这些男女奴隶!如果我所料不差,那四个人若不是草原大漠上某部族的首领,就是某伙大型马贼或马贼联盟的头子。”
“看来‘金钩蜃楼’的‘销货’渠道还挺多,否则就要做赔本买卖了!”
“谁告诉你的?!你以为‘半熟脸儿’会把这些奴隶折价兑给‘金钩蜃楼’吗?我告诉你:在‘半熟脸儿’接收实物的范围里,这些奴隶被他选择一个不剩的全部由他分散在各地的手下接收!”
“啊??!!他要这么多奴隶干什么??!!”
“不知道!只知道那些赢来的本来分散在东南西北各地的奴隶全被他集中到了中原的某个地方,至于他想干什么就真的没人能猜到了!”
就在这时,只听见四人中为首者冷冷地沉声喝道:“到昨天下午为止,所有的男女奴隶都已经被你的手下集中贱卖掉!!而且,男的全都卖作苦役,女的全都卖到各地的妓院青楼!!你果然够狠!!”
生硬却清晰的汉语令在场者都听得很清楚,现场的气氛立刻降到了冰点。可就在此时此刻,“半熟脸儿”还是毫不理会的放口大嚼,根本不理会外界的任何变化。
一个围观者忍不住惊呼道:“怎么这么快?!”
人群中一个明显是知情却一直保持沉默者答道:“价格便宜呗!以前能买一个奴隶的钱,却突然能买到五六个奴隶甚至十个奴隶,那卖的还不快?!”
……
随着议论之声越来越多,四人中的为首者感到形势正朝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发展,便接着对“半熟脸儿”怒道:“男的我就不说什么了,可你居然一下子把那么多女人都推入火坑,真是狼心狗肺到了极点!!”
恰好刚才“半熟脸儿”已经示意不要再上菜了,这时“半熟脸儿”终于吃完了条案上的美食,他一边剔着牙一边侧着身子斜着眼睛看着对方懒洋洋地说道:“你装~~~~~~~~什么好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要是这些奴隶落在你的手里,下场恐怕比现在要惨上十倍!如今一经我手,不管是男是女,他们就算是熬出头了!!另外,我一直怀疑有人不守‘金钩蜃楼’的规矩——货物也好,奴隶也罢,一旦输掉后就要转手交出,而且不得监视接收人的行踪。如今你自己说出来了,果然证明我所料不差!!”
四人中的为首者一怔后冷笑道:“那些奴隶全都被你贱卖换钱了,还能有什么好下场?!难道你还能去救他们出苦海?!就说那些女奴隶,她们已经被分散带往四面八方的青楼妓院,少说也有近千个不同的地方,而且也许现在就已经有人正在遭受摧残,难道你还能及时赶到把她们一个个的都从床上救下来??!!”
“半熟脸儿”一副理所当然、成竹在胸的样子说道:“若是你这白痴笨蛋当然不行了!可要是英明神武的我,那真可说是易如反掌,而且不费吹灰之力!你也不用咋咋呼呼地上蹿下跳,我告诉你:从我的手下进行交易地点算起,到最近的青楼至少需要一天的时间,最远的则要三天以上。而且,现在的青楼楚馆可不像你小子那么猴急,脱了裤子就要上。到了目的地以后,先要给这些女人沐浴更衣、理发梳妆——这并不是因为那些妓院的人有多好,而是想挨个看清楚这些女人的相貌姿色,好确定价钱和档次。随后,那些老鸨龟奴还要仔细询问她们晓不晓音律歌舞、会不会吹拉弹唱、通不通琴棋书画,在这些方面有没有发展前途,如此才能决定要不要对这些女人继续进行一些训练,也好最终确定她们每个人接客的价钱。顺便也让她们养养身体,路途劳累、面黄肌瘦的出去接客可是会砸了牌子的。这么一来,至少又有三天的时间是安全的。可是,用不了十二个时辰,我就能把那些女人全都救出来,那些男奴隶也顺手就重见天日了。”
这回对方的为首者怔了好一会儿后又是一阵冷笑:“知道得还挺清楚!!我还真没看出来,闹了半天你还是一‘窑皮’!!就算你能分身数百,山高水长也赶不及救那些女人,更何况那些男奴隶被卖作苦役的地方大多数都如地狱一般,还有如狼似虎的监工看守,从没听说过有人能活着逃出去!!任你武功盖世、才智通天、手段过人、部下众多,也不可能在十二个时辰内解救出这将近三万的奴隶!!你之所以这么说,只不过是在大言不惭的掩饰自己的罪行!!可任你再如何夸夸其谈,也不可能有奇迹出现!!”
“半熟脸儿”不屑地笑道:“奇迹?!哼!!大爷我用得着这劳什子么?!我告诉你:大爷我凭的既不是武力,也不是数不清的部下,亦从不耍手段,更用不着什么天意奇迹之类的东西,我之所以能成功全靠的是本大爷超人的头脑!!靠的是本大爷洞悉天地玄机奥秘的大智慧!!”
一席话说得周围半晌无言,人人都好像瞧着一个从未见过的怪物似的看着“半熟脸儿”。说实话,众人都没想到在这时常来消遣的“金钩蜃楼”里还有这么一个人物。至于大家都把他当成什么样的“人物”,自然是各人心中有数。
来者不善的四人中的为首者终于狠狠地打破了僵局:“少说废话!!我们兄弟今天来就是要一雪前耻,跟你再好好的赌一把!!怎么样,你敢不敢答应?!”
“半熟脸儿”以一种非常讨厌的语调拉着长音儿令人恶心地说道:“吹什么牛呀?!败军之将,何来言勇?!你真是为了痛痛快快地赌一把才来找我的吗?!不对吧?!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你跟谁赌都一样,又何必来找我?!你跟我赌,赢了——你不仅可以一雪前耻,更能够满载而归,还可以把我的风头抢过去;输了——输光了就没念想了,你也就不异想天开了,彻底断了你那妄自尊大的念头,你也出气败火了,也挺合算的。这么一看,你不管是输是赢都占了大便宜,怎么算都是你合适。而我呢?!赢了——那是理所当然的,你着急凑来的那点钱还不够我塞牙缝的,没多大意思;输了——那可就赔大发了,虽然这是不可能的。在这种情况下,凭什么要我答应跟你赌呢?!”
围观者中差点有一半的人要破口大骂:还有这么耍赖的呐?!不赌就不赌,至于这么损吗?!搭这么大架子,摆这么大谱,你以为你是谁呀?!以前真没看出来你是这种人!!
挑战者咬着后槽牙问道:“那你要如何才肯跟我赌?!”
“半熟脸儿”继续剔牙:“你得实话实说地求我。”
“…………好!!!!我求你!!!!”
“还要全都按我说的规矩办。”
“好!!!!就按你说的办!!!!”
“既然你跟我赌这么占便宜,那我就得让这个赌局公平一点:时间我定,地点我定,赌法我定,我跟你的赌注是1赔2——就是赌局下注时,我下‘一’,你下‘二’。如果赌法、环境或外界形势出现变化,赌注还会随之有所变化,若你有异议,我有权立刻取消赌局。”
“可以!!!!我全都接受!!!!”
“嗯!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就给你个机会:咱们赌弓箭。”
“弓箭?!”
“对!一张弓,三枝箭,相距百步,一阵定输赢。”
“好!!!!”自此次现身以来,这位一直落在下风的挑战者终于有了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不光是他,虽然都戴有面具,但围观者都看得出这四人的眼中射出了兴奋自信的光采。
“半熟脸儿”淡淡地冷笑道:“哟!还挺有信心的,那不如咱们干脆玩得更刺激一点。”
“什么意思?!”
“你拿弓箭我不拿,三箭射完后,我活着就算你输。不过,赌注的对比要增加十倍:1赔20。”
周围的人群一阵骚乱,众人这才明白“相距百步”的意思是两个人互相面对的距离,更为“半熟脸儿”这种疯狂的行为大吃一惊。
挑战者的眼中射出了极其残忍的光芒:“我接受!!!!但是,咱们不会是在绿洲中人来人往的繁华街道上开赌吧?!而且,这场赌局不会要等到头发白了以后才进行吧?!”
“半熟脸儿”微微一笑:“你放心!一个时辰后开局,地点设在绿洲北端的边缘处,就算‘金钩蜃楼’的人不同意也无权阻止。不过,看在能抽一成的份上,‘金钩蜃楼’应该会派裁定输赢的公证人来,由‘金钩蜃楼’来经手赌资的输赢交接也更令人放心。”
挑战者仰天长笑:“好!!!!这次我带来了五百万两银子,一次全都押上!!!!”
“半熟脸儿”突然说道:“赌注的对比再增加十倍:1赔200。”
挑战者微一皱眉:“这又是为何?!”
“半熟脸儿”胸有成竹地笑道:“如果我说‘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缩短至十步’,你就不会问这句废话了吧?!”
挑战者全身都在颤抖,他的双眼猛地射出了嗜血疯狂的凶芒:“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半熟脸儿”环顾全场,然后朗声喝道:“赌局已定,但如果有哪位愿意加入,我们热烈欢迎。”
话音未落,已经有七八个人分人群走了过来,个个都是剽悍骁勇之姿,且人人眼中都有幸灾乐祸兼寻仇报复的神情。人群中立刻再次产生阵阵骚动。
“瞧见没有?!这几天赢得太多,现在报应到了!!”
“‘半熟脸儿’太过锋芒毕露,赢的人越多,得罪的人也就越多,一有机会便会对他下手!!”
“这些人决不会手下留情,肯定会全力置‘半熟脸儿’于死地!!弟兄们,可要好好吸取教训啊!!”
……
“半熟脸儿”对周围的议论根本不屑一顾,他看想参与的人都已经走近站定,便扬声喝道:“好!!这才热闹!!现在我宣布:时间地点不变,赌法大体不变,只是增加了一些参与者,新的参与者只要下注八成就可以,双方的赌注对比为:1赔500。”
众人一阵寂静,一名新加入的参与者抢先喊道:“怎么??!!不是单纯参与,我们也要下注吗??!!”
“半熟脸儿”冲他一翻白眼儿:“废话!!难度和危险性增加了,赔率自然也随之增加——连这也要问,你被生出来以后第一天出来赌呀?!单纯参与?!哪有这种好事?!你站在这里让大家白射三箭试试!!再者说了,八成赌注的话,只不过是四百万两银子而已,你要是连这点钱都拿不出来的穷光蛋的话趁早滚远点!!不过,我可不是只看重钱的那种人,你要是有种的话,可以站在我这边参与——我下注一万两,你下注八千两就可以了。如果你是既没钱又没种的穷光蛋的话,那就趴在地上从这里直接爬出‘金钩蜃楼’的范围去!!”
“半熟脸儿”的一番话深得此地众人之心。要不是有面具遮脸,这位抢先问话的新加入参与者肯定要找地缝钻进去,可就这样还是连脖子都红了。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这场疯狂的赌局就此——说书人醒木落下——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