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夜色深沉。

昏暗的月光下，看不清树与湖的本色，朦朦胧胧中披了层薄霜，反射着幽幽冷意。

“柳掌柜，好久不见了。可是等久了？”从寂静夜林走出一个傲然的男子，在看到湖边那抹藏青色身影时，唇边不觉勾起笑容。

“王爷言重。”柳无霄冷冷瞄一眼过去当作打了个招呼。

即使没有任何失礼处，还是被那冰冷的态度滞了滞，轩辕浦微微挑眉，眼里闪过一丝不快，“不知柳掌柜可曾想好我的建议呢？”若不是皇兄再三吩咐不得伤害他分毫，早就把人强行掳走了，还要在这里废话吗？

只要人在身边就够了，普天之下，莫非王臣，即使是伤害，也有慢慢平复的一日。这样子，真是麻烦。

“请问王爷，此地之事可是你所为？”

“你自己不是已经清楚了吗？”不答反问。

“……我知道了。”冷冷点头，迅疾飞身离去。

“砰——”一声轻响，一尾鲤鱼跃出湖面，又重重落下，细微的声响终打破了一地的凝重气氛。

轩辕浦静静仰望星空，双手慢慢张合着手中折扇，“我知道了……吗？——真是个好理由——柳无霄，你若不为皇兄所用，我会选择废了你。”只凭简单几句揣测就看出他所欲，反而自己，一无所获。

他，真的是一间小小酒楼的掌柜吗？

江雨楼，无烟阁，上官府联合起来想借此事一举称霸武林，宝图之谜扑朔迷离，尤其近几日弦语似真似假的话——清涟从小就是在他手上，剑鞘是他所制，上头的图案根本就是莫须有——而这个时候，几家火拼过激波及一方，至今已然死伤过半。

落月山庄的宁静冷淡态度引起更多人的关注及反省。

场面一度有些冷场。

叶笙寒，贵为一庄之主只凭他与皇家的纠缠就把他带走？实在有些说不过。隐晦莫明的眸子定定望着夜色深处，良久，才离去。

——

此刻，湖的另一旁林里，柳无霄恭敬行礼。

“你可都听清了。”寒背手而立，淡然开口。经此一事，柳无霄也该作个了断了，否则某人看了会心疼，他实在是舍不得。

“是的。”黯然垂下头，原本还不敢相信，如今却不得不信。权势逼人，又能如何呢？若非他身份特殊，怕是早被人折了翼，深埋血宫里，那次之事还没能告诫他吗？抑或是，自己的态度太不明朗？

“那么，你的选择是什么？再拖下去，可就不像是庄里的人，暗宫之主柳无霄！”看着他有些迟疑的模样，寒实在是忍不住当头棒喝。

“你若选择要，就直接过去他身边，再不济把人带来又如何呢？”皇帝又怎样，不过变一次天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若放弃，就干脆点，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是作给谁看！”当断应断，不然反受其苦，伤害至深的弦语与越凌都做的到，他堂堂暗宫之主，又哪里比不上他们呢？

或者说，情字上，无人能幸免清醒。

虽然弦语是毅然选择割弃，越凌选择的是逃离，但都与以前真正辞别，反而是柳无霄心里一直放不下，不论做事还是态度都有着恍惚——甚至人也憔悴不少。看着他为情所困的模样，轻轻一叹。

“当初你与他相交是在知道他身份之后还是之前？”

“？……是……之前——”虽然疑惑不解，还是答了出来。

“你在意的是他的身份还是他的地位？”一语指中最终的纠结。

心底巨大的石头落地，鲜血淋漓，柳无霄抚面苦笑，说是在意，其实是他们之间的问题所在。他是天下之主，至高无上的皇帝至尊，宫里任何人都渴望他的一点宠爱，但惟独只给了他——只是，他也是暗宫之主，要的不是他的一点宠爱，而是等立的对待——可惜，他不会，从来就不曾学过什么叫平等相待。

不是愿意不愿意的问题，而是身份使然。他给予的爱是高高在上，是纡尊贵降，他应该是痛哭泣涕接受，而不是去考虑该不该要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