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知非,正要出手,攻击蝴蝶夫人背心要害,迫其回刀自救。却见云翼,掌中金刀在身前划了两个圆圈,已将蝴蝶夫人,凌厉攻势化解,接着,刀光闪闪,化出几个金色光圈,大圈小圈,正圈斜圈,一股森森寒气,反向蝴蝶夫人,直逼过去。
蝴蝶夫人,单刀疾封,刀掌并施,旋即又攻出七招,见这俊朗少年以刀使出太极剑法,幻出无数光圈,护住全身,剑招虽快,却听不到丝毫金刃劈风之声,纯采守势,更无半分空隙,不禁暗暗惊异:我多年隐迹,不问江湖中事,想不到武当太极门后辈之中,又出了如斯高手。
她正自惊异,忽闻酒气刺鼻,眼前白朦朦一片酒水飞来,触鼻欲呕,身形忙又纵起,却见一名身躯魁伟,相貌堂堂的少年,口中喷出一道酒箭,其疾如电,势如急雨,同时右臂一振,掷出金刀,奔雷惊电也似,直向自己头颈斩来,认出正是雷家霹雳刀法之中的杀招‘惊雷千里’,这一刀,迅快绝伦,刀光如虹,声如霹雳,忙不迭的一个凤点头,躲避开去,却被金刀斩断簪缨,将头盔劈落,余势不衰,直插入殿柱之中数寸,嗡嗡振响。
蝴蝶夫人,长发披散,侥幸逃过一劫,正自胆寒,又见一团鞭影,雪花盖顶一般压下,她身在空中,气力已竭,却是无法再避,银牙一咬,放出赤精剑,只见红光一闪,剑气弥漫,过隙的长鞭寸断,一条臂膀也被斩下,鲜血喷涌,血雨洒落。那赤精剑,是魔教嫡传的飞剑,阴毒无比,血肉之躯,如何禁受,过隙惨叫一声,跌落地上,昏死过去。
蝴蝶夫人,就势催动剑光,直向王子卷去,剑光波及,周围方圆一丈之内诸人,只被扫中,便难幸免。楚知非大惊,双拳疾出,发出内家罡气,震散部分剑光,护住太子。口中招呼众人速退,却已不及,云翼大喝一声,扬手将金刀掷出,化作一道金光,射向赤精剑。这刀,虽是百炼精钢,但毕竟是凡铁,虽然贯注内家真力,却不过将剑势略阻,便被削为两段,斩的粉碎。赤精剑与蝴蝶夫人心意相合,气势如虹,来势如电,依然疾射而来。西戎王子,双手抱头,妈呀一声,向桌下钻去。诸位世子,情急之下,纷纷效仿。
忽然,一金一银两道剑光,倏忽飞到,将赤精剑抵住,这二道剑光,乃是玄门正宗嫡传,一口已是难当,何况一起攻到,众人只见空中一道红光,被金银光华缠绕,眨眼之间,绞的粉碎,残剑落下,化为顽铁。
蝴蝶夫人,辨出这两道剑光,正是自己最怕的峨嵋家数,脸色大变,暗道:原来仇人早已设下埋伏,正等自己飞剑出手,将其破去,那时,自己身陷重围,四外强敌环伺,凭借武功,插翅难逃。
她见生路已绝,万念俱灰,高声喝骂道:李出尘,你这个贱婢、贼秃,鬼鬼祟祟,躲着不敢出来见我,你自命侠义,干嘛不痛痛快快一剑把我杀了。
忽听顶梁之上,传来一阵银铃似的清脆笑声,众人抬起头来,只见一位少女俏立梁上,约莫十七八岁年纪,一身淡黄罗裳,清丽如水,笑颜如花,说道:你这个贱婢,死到临头,还要嘴硬。想死还不容易。只是你那污血,我都怕脏了双手,更不配我师傅出手。这里有的是人,想要取你性命,你急什么?
水禹工,望见自己女儿,忽然现身,高声叫道:澜儿,不要胡闹,还不下来,拜见皇上。
云翼,眼望少女,心潮起伏,忖道:几次三番,救我之人,原来是她。
水无澜,收起剑光,身形飘落,先封住过隙断臂穴道,取出一柄玉刀,将伤处腐肉刮去,洒上药粉,止血生肌,又掏出一颗丹药,给他灌下,未几,只听过隙哎呀一声,苏醒过来,早有内卫将他抬出殿外,送去疗伤。
水无澜,救醒过隙,随即起身,向天子躬身一礼,说道:陛下,恕小女无礼了。
天子,神色如常,冲她微笑颔首,示意免礼。眼光一转,却盯住蝴蝶夫人,神态威严,说道:你这妖妇,已然黔驴技穷,还不束手就擒么?
蝴蝶夫人,仰天大笑,说道:我今日活着来,并未打算活着去。只是,你们自命侠义,却要以多胜少,羞也不羞。
楚知非,冷笑道:你这个妖妇,说话行事一贯颠倒黑白,你我不过对了一掌,你便避而不战,四处逃窜,莫非你来此,只为与我比试轻功不成?若是不服,咱们一对一接着打过,也好教你输的心服口服。
蝴蝶夫人,此时早已置生死于度外,闻言,喝一声:好。就见楚知非,大喝一声,双拳连环击出,使出碎玉拳之中的杀招‘玉玲珑七式’,虽言七式,却是回复贯通,变化无穷,拳势轻灵迅快,不带一丝霸气,轻飘飘,软绵绵,浑不著力,蝴蝶夫人,知道厉害,不敢硬接,身形疾退,楚知非如影随形,跟踪追击,拳劲犹如暗流汹涌,相互摩擦,化作无数漩涡,直向蝴蝶夫人卷去。那蝴蝶夫人,眼见身陷重围,上身要穴尽在楚知非拳劲笼罩之下,目光瞥见那一群呆立原地的舞姬,忽然灵机一动,使出蝴蝶绕树的身法,闪电一般,掠至近前,探臂一抓,随将一名舞姬,反手向楚知非掷去,楚知非,化拳为掌,接住一人,旋即抛起,飞落远处,早有内卫接住,那舞姬,虽然吓得面如土色,却是毫发无伤。楚知非,一手接人,一手攻势不懈,拳掌变换,眨眼之间,已然攻出七招,救了七人。
这二人,一攻一守,一进一退,身形兔起鹘落,往来追逐,快如闪电,楚知非,举手投足,救人攻敌,犹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妙到毫巅,殿内诸人,只觉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看到精彩之处,訇然喝彩,竟连自己身处险境,也都忘了。
这蝴蝶夫人,武功虽高,若论内力精纯,却不如楚知非远甚,一番追击,片刻不歇,再加上连掷数人,真气不匀,内力渐渐不济,与楚知非之间距离,越缩越短,忽觉拳劲袭体,陡然一惊,又抓起一名舞姬,这次却不抛出,当作一面盾牌,直向楚知非双拳抵去。
楚知非,看见那舞姬面容,耳听太子一声惊叫,心底一惊,急忙收拳,虽然这拳法,早已修炼到收发由心的境界,无奈拳劲甚巨,这一急收,内力反向自己袭来,身形只得向后急纵,退出数丈之外,才将暗劲消去。
只听孟威信,大喝道:楚兄弟,不必怜香惜玉,区区一个舞姬,死不足惜。你不必顾忌,放手一搏,速将这妖妇杀了。
太子,闻言大怒,喝道:胡说八道,她是太子妃,谁若伤她一根寒毛,我便要将他千刀万剐。
孟威信,闻言,叹息一声,再不言语。天子,白了儿子一眼,暗道:真是蠢材,这一句不是救她,反倒把宛儿害了。
蝴蝶夫人,不想误打误撞,竟然将太子妃,劫为人质,这奇货可居,自己逃生的希望大增。不由得精神一振,仰天笑道:没想到我临死,还有一个娇滴滴的太子妃,给我陪葬,甚好,甚好。
太子,急道:你不要伤她,我求父皇,将你放了。
这一句,正中蝴蝶夫人下怀,那夫人,冷笑道:你老子还在,你说话如同放屁,天子金口玉言,这生意,却要他和我谈。
齐孟尝,久经风浪,不慌不忙,微微一笑,说道:你说的不错,朕一句话,便可饶你。只是,朕生平最恨被人要挟,你莫以为胁持太子妃,就能要朕低头。
太子,闻言,急得差点哭出声来,哽咽道:父皇,宛儿若是死了,儿臣,也不独生。
太子妃,闻言感动,落下泪来,说道:太子,当以国家社稷为重,不要以臣妾为念。
这句话,好似一只利箭,正中天子之心,齐孟尝,内心酸楚,不可名状,他,眼望宛儿,只见这粉红俏脸,这粲然星眸,分明是自己的皇后赛儿,他身躯微颤,内心思绪如潮,想到:她不是宛儿,她不是宛儿,她是赛儿,是朕日思夜想,魂牵梦绕之人。
却听,蝴蝶夫人,喝道:齐孟尝,你不答应无妨,我一条烂命,换了太子、太子妃两条万金之躯,不但够本,而且大大有赚头。
齐孟尝,倏然惊醒,冷哼一声,淡淡说道:你胁持太子妃,只要走出大殿一步,不是被神机营,打成筛子,便是被神弩营,射成刺猬。
蝴蝶夫人,喝道:那又怎样,你儿子儿媳,便会给老娘陪葬。
齐孟尝,说道:朕有个提议,保证你可以平安离去。
蝴蝶夫人,说道:有话就说,有屁快放,不必拐弯抹角。
齐孟尝,说道:以朕来代替太子妃为质,岂不是最佳保险?
天子,这句话说出,满朝文武,一起惊呼‘万万不可’,太子急道:父皇,还是由儿臣,代替最好。
天子,怒目相视,心道,这事,便坏在你的手中。太子妃,闻言,不由得惊呆了。蝴蝶夫人,也觉此事匪夷所思,不可思议之极,暗道:若不是另有阴谋,那倒是再好没有。我知这厮,心狠手辣,冷酷无情,若是临时变计,舍弃儿子儿媳性命不要,我还是难逃一死。若是把他控制在掌心之内,却是万无一失。不过,此人智计百出,却不能不防。于是,喝道:齐孟尝,我知道你是杂毛老道张拙的嫡传弟子,武功了得,阴险狡诈,更是过人,不过,想要骗我,你却打错了算盘。
齐孟尝,喝道:来人,将我双手双足,用牛筋绑上。
内卫不敢违命,只得照作。
天子,又道:朕知你还不放心,凭你的暗器功夫,隔空打穴,应当毫厘不差。你可以再点了朕手足要穴。等你放了太子妃,一手挟持朕,另一掌抵在朕背后‘大椎穴’,朕便是武功天下第一,生死也操控你手,群臣投鼠忌器,便是水无澜的飞剑,也不敢伤你。如此一来,你何愁不能逃得性命?
蝴蝶夫人,听齐孟尝,为自己计虑的如此周详,虽然满腹狐疑,却想不出丝毫破绽,于是冷笑道:那咱们一言为定,只是你莫要后悔。
天子,含笑颔首,冲着雷惊天等人吩咐道:没朕的旨意,你们不得出手干预,违命者斩。只是如果妖妇违约,杀害太子妃,你们不必顾忌朕的性命,将其格杀,拥立太子继位。
群臣,知天子说一不二,只得遵命。
太子,眼含热泪,喊了声:爹爹。
齐孟尝,心头一颤,想起从前,自己夫妻团聚,儿子承欢膝前之时,从来都是这般叫自己的。
蝴蝶夫人,从酒席之上,取过数只酒杯,飞袭天子四肢要穴,将穴道封闭。天子四肢无力,身躯软倒,早有内侍扶住,将天子架到蝴蝶夫人身畔座椅之中,随即远远退后。
蝴蝶夫人,见所有人,都已依言,退出数丈之外,心中又惊又喜,这般绝处逢生,直似梦中,她拖着太子妃来到齐孟尝身后,一掌抵住天子背后大椎穴,方才将太子妃松开。
太子妃,珠泪滚滚而下,喊了声:父皇……却见天子,眼睛一瞪,喝道:你还不退下,更待何时?
太子妃,见天子动怒,不敢停留,飞奔而去,早有内卫赶来护住。众人千百道目光,齐齐钉在蝴蝶夫人与天子身上。人人屏息,殿内鸦雀无声,静的连一根针坠地,都可听闻。
却见,蝴蝶夫人,一手抵在天子背后,既不说话,也不移动,宛如泥胎木塑一般,只是周身衣服,好似春风拂水,涟漪荡漾,无风自动。众人不胜惊疑,定睛看去,却见蝴蝶夫人,如见鬼魅,面部肌肉扭曲,双目之中,皆是恐怖与绝望的神色。
忽听,齐孟尝一声长啸,手足牛筋,齐齐崩断,身形立起,那蝴蝶夫人,却委顿于地,好似一滩软泥。只听她,声音颤抖,断断续续说道:你,你……怎地会……我教中……神功……吸星大法……
雷惊天诸人,听她说话,中气虚弱,果然内力尽失,已经成为一个废人。
齐孟尝,微笑道:这是道家南华真经之中所载的‘北冥神功’,却不是什么魔教的吸星大法,二者一个正大光明,一个邪魔外道,岂能同日而语。
蝴蝶夫人,恨恨说道:你贵为……天子,竟然……下流……卑鄙,暗算……于我,又算的……什么……光明正大。你……把我……变得人不人……鬼不鬼,……还不如……将我……一刀杀了。
天子,冷笑道:此举,虽欠光明,但用来对付邪魔外道,正收奇效,朕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都是你自作自受,谁教你咎由自取。
言罢,行回原位,吩咐雷惊天道:将这妖妇,拿下。严刑拷问,追查余党。
这一下,变起顷刻,出乎众人意料,群臣,目瞪口呆,心中七上八下,只觉天子行事手段,智计百出,令对手防不胜防,每与危机时刻,总能力挽狂澜,化险为夷,不禁暗自惊服。
雷惊天,领旨行至蝴蝶夫人面前,正待俯身将她提起,送往内廷,严加审讯。却听水无澜,抬头冲着天子身后高悬梁柱之上,一块上书‘三长选俊’的金匾,冷笑道:匾后的朋友,好戏已经看够了,还不出来,难道还要我出手,相请不成?
众人闻言,大惊失色,心道,今夜,不想如此热闹?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楚知非,飞身护住皇帝,水无澜放出剑光,向上激射,却见金匾,凌空震飞,翻滚落下,一条紫影,疾如闪电,宛如鬼魅,横掠数丈,迫近雷惊天与蝴蝶夫人所在之处。众人只见空中刀光一闪,忽的一刀疾斩,直劈向雷惊天头部。这人拔刀出刀,迅快绝伦,刀法之快,竟不在周烈之下。
雷惊天,乍遇强敌,精神大振,大喝一声,玄铁宝刀,使出一招‘平地惊雷’,由下而上,反向来人斩去。那人之刀,刀锋虽长,刀身却窄,并不敢与玄铁宝刀硬碰,顺势疾进,刀走偏锋,分心便刺,这刀招变化,快到极点,周烈只觉分外眼熟,暗叫不妙,却见雷惊天身形后退三步,右手宝刀,疾划一个圆圈,使出寓攻于守的一招‘风雷激电’,堪将这一刀,攻势化去,只听仓啷啷一声,那人掌中之刀,已被雷惊天斩断,这人,手执断刃,不赞雷惊天刀法精妙,反倒大喝一声:好刀。言下之意,却是自认刀法并不输于雷惊天,只是吃亏在兵刃之上。
众人见他顺手抓起蝴蝶夫人,放出一团紫雾儿,紫雾之中,花雨缤纷,望空遁走。水无澜,身剑合一,腾空追去,刹那之间,身影消失。
殿内众人,候紫雾吹去,花瓣落尽,人去缈缈,唯有一股淡淡丁香花香,在殿内流动。大家面面相觑,不知所以?齐孟尝,微咦一声,楚知非与雷惊天对视一眼儿,齐声说道:乱花渐欲迷人眼。
周烈却道:万花宫何时有过男子?
齐孟尝道:莫非,是休宁岛上的那个魔头?
周烈心中狐疑,暗道,莫非是他?又忖道,那人性情孤傲,断不肯委身魔宫为奴。可不是此人,究竟何人能使出这独门快刀绝技?
他疑虑重重,思前想后,一时却难以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