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带着杨乐二人走出一程,来到一座悬崖底部的石壁之前,回望身后无人跟来,这才放下乐钟琪,俯身推开一丛枯藤,山壁上顿时露出一个径长三尺的圆洞。
牧九霄拍拍手上的灰尘,吩咐杨苦尽道:“小苦瓜,爬进去。”
杨苦尽心中惊疑,问道:“牧大叔,这山洞里有没有毒蛇、怪物什么的呀?”
牧九霄斥道:“胆小鬼,这就是一个空洞,里头什么也没有,你怕个甚鸟?”
杨苦尽犹未全信,弯腰向洞中窥探一会儿,又冲里面喊了一声“喂”,片刻后听到颇为清晰的回音,似乎山洞也不是很深。他刚有些放心,便被牧九霄在屁股上踢了一脚,一头扎进洞口,手足并用向里爬去。爬了不到一丈,洞内豁然开朗,虽然眼前黢黑瞧不真切,单凭触感也约略知道这个山洞比自家的茅舍还要空阔。
牧九霄随即解开乐钟琪的穴道,逼着她钻进洞中,又从怀里取出一幅宽大的麻布,小心仔细地挂在石壁上,遮住了洞口。看看没有丝毫缝隙,轻轻掀起麻布钻了进去,然后默念法诀。那幅麻布倏然膨胀,幻化成一块圆形石板封死了洞口。
麻布与山石浑然融为一体,只需封得足够严实,便能隔绝洞内一切声息气味,外界万难察觉。即便这一幻象被人识破,也可以之抵挡一阵。
洞口既被封死,更无丝毫光线射入,牧九霄摸索着爬出窄道,方甫起身,便觉头颈一紧,竟然被人用绳索勒住。他知道一定是乐钟琪潜伏在此,专等着偷袭自己,心中不免好笑,身子一侧右手探出,在乐钟琪胸口抓了一把。
乐钟琪用绑住自己双手的腰带套上了牧九霄的脖子,本是行险之举,能够得手已然喜出望外,正要拼尽全力把他勒死,不想突遭对方辣手袭胸,惊骇之下不及多想,尖叫一声放开腰带连退数步,不期然又撞进杨苦尽的怀里。
牧九霄嘿嘿一笑,扬手撒出一把“腐草灰”,星星点点的青光乍然亮起,犹如一只只萤火虫四处飞舞,飘满全洞,映亮了每个角落。
荧荧青光映照之下,但见乐钟琪面色绯红,神情中又是骇异又是羞愤,气鼓鼓地瞪了牧九霄一会儿,咬牙骂道:“你无耻——!”
牧九霄嘿嘿笑道:“小丫头说话好不颠倒,牧某规规矩矩地站在这里,你缠缠绵绵地依偎在小苦瓜怀里,反倒有脸说我无耻?”
乐钟琪一呆,这才察觉自己果然靠在杨苦尽怀中,而这小子竟然还抱着自己的纤腰。她羞窘难当,反手打了杨苦尽一记耳光,斥道:“下流!”
杨苦尽被打得莫名其妙,瞪着眼想要辩解几句,却终究没有开口,默默退到一旁。
牧九霄拊掌大乐,赞道:“打得好!我早瞧这小苦瓜心术不正,若不严加管教,迟早会走上牧某的老路。”
乐钟琪啐道:“呸!你还敢说别人心术不正?他再怎么坏也及不上你这个恶魔。”
牧九霄道:“那可未必。我观此子也算是一块可造之材,说不定我哪天心情一好,随意点拨他几下,真林中就又多了一个小呢。”
乐钟琪感到一阵恶寒,不想再听这魔头的污言秽语,转身走到右侧洞壁前坐下歇息。
牧九霄也不再理她,凑到杨苦尽身边,敲胸捏肩地检视一番,笑道:“不错,不错。虽非上佳资质,却也差强人意。小子,能遇到我是你天大的福缘,今后只需老实听话,我自有好处给你。”
杨苦尽苦着脸道:“牧大叔,我不要你给我什么好处,只求你这就放我回去吧,家里那两头牛我实在放心不下……”
牧九霄斥道:“没出息,男子汉大丈夫眼光要放得长远一点,在尘世中就该称王霸,在真林内便要做圣神,怎么能整日价惦记着牛马驴骡之类的俗物呢?”
杨苦尽嘟着嘴道:“你说的那些王八、婶婶我又没见过,也不晓得有什么好处,我就想守着我的牛过安稳日子,这都不许吗?”
乐钟琪在一旁听得分明,有意激怒牧九霄,扬声笑道:“哈哈哈哈!牧九霄啊牧九霄,你难得说出一句冠冕堂皇的话来,想必心里很自豪吧?只可惜这小子并不领情,你的俏媚眼全都抛给瞎子看啦,真是可笑啊可笑。”
牧九霄哼了一声道:“你得意什么?就算他真是个瞎子,我也有办法叫他开眼。不信咱们赌一赌,三日之内若不能教会这小子几样厉害本事,牧某甘愿陪你睡上一夜。”
乐钟琪的明丽笑颜陡然化作凛然怒容,叱道:“呸!鬼才跟你赌呢!”
牧九霄在口舌上讨回便宜,心里颇觉痛快,背着双手转了一遭,在山洞尽头的石壁前停住脚步,伸手摸索了几下。也不知被他怎么一搞,石壁竟然轰隆隆从中分开,露出一间一丈多深的石室来。
杨乐二人俱感诧异,凝神观瞧,见牧九霄低头步入石室,片刻后拎了一个大包袱出来。
牧九霄将包袱解开,从中取出几个裹着肉脯的纸包分给杨乐二人,叫他们先填填肚子,又取出三个装满了清水的皮袋子,笑道:“尺无伤这小子太不懂事,只给老子准备了这些肉干和清水,却没留下几坛美酒,这鸟山洞里的日子真不知怎么才能熬过去。”
乐钟琪暗暗心惊,看来牧九霄早已计划周详,种种变故都在他的预料之中,然则自己的处境也就更加凶险了。她一路行来劳心费力,此时颇觉饥饿,默默地撕下一条条肉脯,缓缓塞入口中,蓦一抬头,却见牧九霄正不怀好意地看着自己,赶忙转过身去。
杨苦尽大口嚼着肉脯,含混不清地笑道:“这些肉干一定是从我们山下镇里的肉铺买来的,我上个月才卖给他们一些鹿肉,说不定这就是了。爷爷以前说过,镇里人做的肉干添了好多乱七八糟的香料,吃多了对身子没好处。”
牧九霄哂道:“没好处你还吃那么多?你个小苦瓜一路上寡言少语的,我还真当你是个闷瓜呢,没想到一见了吃的就能说会道了,这么大块肉都堵不住你的嘴。”
杨苦尽憨憨一笑,转眼间吃完肉脯,又喝了几口清水,摸摸略显鼓胀的肚子,脸上露出了自昨晚以来最欣慰的笑容。
牧九霄道:“你们两个都吃饱了吧?去那间屋子里歇着吧,别在老子面前碍事。”
乐钟琪只盼能离这魔头越远越好,闻言轻轻起身,走进了那间石室。杨苦尽却坐着没动,他虽已明知乐牧二人孰善孰恶,但从一开始乐钟琪就不断地打他骂他,显得颇为凶悍,相比之下,那位号称恶魔的牧大叔反倒亲切许多,因此上他委实怯于再和乐钟琪独处,宁可跟牧九霄待在一起。
牧九霄目送乐钟琪入室,眼光中又流露出几许贪婪之意,回头见杨苦尽还在原地,不耐道:“傻小子发什么楞啊?如今你的运道来了,你跟她进去,我把石门关上,剩下的就全靠你自己啦。”
杨苦尽嗫嚅道:“牧大叔,我怕她……她打我。”
牧九霄斥道:“饭桶!她已被我收去了神通,你还怕她作甚?”言毕一把将他揪起,一路推进了石室,邪笑道:“老子早就说过,要成全你们的金玉良缘,这间屋子就是洞房了,小公母俩在里面及时行乐,尽情快活吧。老子就在外面守着,你们若是遇到了什么想不明白的事体,尽管喊话问我便是,老子一定尽心指点,倾囊相授。”狂笑几声关闭了石门。
石室内一片沉寂,十余点“腐草灰”化成的萤光在半空中载浮载沉,幽微的青芒勉强映出室内光景。石室长约一丈,宽可六尺,里面摆着一块长条形的光滑石台,乐钟琪侧坐其上,低头打量着伏在地上的杨苦尽。
杨苦尽被牧九霄推搡进来时,正扑倒在她脚下,耳听石门隆隆关闭,心中叫苦不迭。过了一会儿慢慢抬头,入目便是乐钟琪那一对从青裙边缘探出来的纤美足掌,上面的纱巾已被她重新缠过,瞧着更显紧致熨帖。杨苦尽只觉心中一跳,刚咽了口唾沫,就见这一对白蝴蝶也似的美足翩然飞起半尺来高,随即重重地撞在了自己脸上。
乐钟琪全力以赴,将他蹬出一尺多远,斥道:“滚开!”
杨苦尽如梦方醒,慌忙起身退后两步,倚靠着石门缓缓坐下。
乐钟琪哼了一声,凛然道:“你给我听好了,牧九霄对你说的都是坏话,你绝不可以相信,更不能够照办,否则早晚天打雷劈,你明白吗?”
杨苦尽点头道:“我明白。”
乐钟琪见他还是那副胆小怕事的样子,心里稍觉安稳,忽又想起一事,吩咐道:“把我的鞋子还给我。”
杨苦尽应声从怀中掏出乐钟琪的那双绣鞋,连同那片金叶子一起放到石台上。
乐钟琪穿上绣鞋,捏起金叶子想了一下,又抛给杨苦尽,说道:“我在你家住了一晚,又吃了早饭,这算是赔给你的。只要你肯听我的话,别再给牧九霄做奴才,我还有好多金子赏你,知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