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下一时静寂如死。
半晌后凌尘低声道:“怎样了?”女子微微摇头,面纱下轻语:“我察不见那人情况,他体内有古怪;那少年却仍在原处未动。你试试用天眼看我影内,看是否有用。”凌尘双手在胸前连换数个手势,低喝:“开!”额间金光闪动,第三只眼重现双眉正中,片刻后即摇头:“不行,之前我便试过,天眼无法看出他的影踪。”
正说间蒙面女子猛地一声惨叫,匕首无力落地,身下影子正中处竟开出一道小口,一双大手由下凭空探出,撕布般一点一点将影子向两侧撕裂。女子双腿一软,跪倒下去,幸双臂勉力撑住,方不致瘫倒,香汗如雨淋般纷纷落下。
凌尘急吟数诀无功,眼见情势危急,合身扑去,袍袖挥时地上匕首应风而动,抢先一步倏然射去。
宽厚茁实的手指弹琴般灵活地反弹而出,长眼般恰中匕首侧刃,竟发出金铁交鸣之音。下刻寒光倒逝,凌尘尚未止住扑势,眼前厉芒闪过,匕首已距面门不及三尺。
“混元!”
凌尘身周银光微荡,匕首弹上夜空,不知掉落哪处去了。
“找到了!”男子声音响起,双手藏回影内。那蒙面女子应声剧震,再支撑不住,侧摔倒下。
凌尘凭着多年苦修的功底死里逃生,惊魂尚未定下正要再扑前助她,猛地丹田处如受重锤之击,接着深身精力几在刹那间狂泄至胯间鼠蹊部。刚明白是那男子在匕首中暗藏一股真气、趁适才相触时悄潜至自己体内、待到此时才发作时,人已软软倒下去,心中惊意全数化为恐惧。
如此手段,平生尚是首次得见。单只能将真气用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境界,已是生平所遇第一人。莫说师兄弟诸辈,即或恩师冥勿亦是远为不及。
就在这刻,眼前陡然一暗。“膨”声响过,漫天暗红遮住皓月,随即血粉蔽空洒落。
高大的身影卓立适才蒙面女子卧处,垂目凝视凌尘。
道人这刻才反应过来,狂嘶道:“烟妹!”
男子脚下空无一物,那女子已然不见踪影。
血粉洒落,终全数坠地。
布衣男子左右手各抱一人,却如无物般动作丝毫不受影响,转身远去,淡然道:“回去告诉冥勿,他又欠我一个人情。”身影消失时,只留清吟数语旋绕回荡:“连术破之苦都不能承受,何必修道?”
凌尘双目流下泪来,双手欲捏无力,低嘶道:“此仇……必报!”
“凭你么?”身后忽然响起一个阴冷的声音,“凭你的资质么?再历千劫,即便到释儒道均归入寂灭之境时,你亦休想胜得过他!”
“谁?!”凌尘陡闻其声,勉强转身望去,却空无一人。
“世人为五识所敝,又怎看得见我?”那语声磔磔低笑,“归入吾域,我可助你报仇!”
***
空旷的大地上,天空明媚异常。
老者仰望空中,唏嘘道:“今次未料到会有擅影术者在此,被那魔物藉其灵力脱逃,或是天要你再经此一难。”
少年文炳垂手肃立,看着那本该高悬金球之处再无其物,问道:“难道连齐斋主也收伏不了它吗?”
“齐彦名虽强,但仍在武道中徘徊,正如至今我仍限于‘术道’一般,均未能破开界限归入一统。他于佛、道均无所学,对这等异界之物自保或游刃有余,却终仅限于人间强者。那魔物固然不敢招惹他,他却也无法将之收降。即便是我,亦不能在已失却肉身时捉它回来。”老者缓缓道,眉间微皱,“当年若没有道祖下赐妙谛,浮叶此人亦早殒于十五年前。不过天幸齐斋主将它初成元神的寄体毁却,料来必已伤它甚深,暂时你可无碍。”
“弟子让师尊担心了。”少年歉然道,“是弟子不是。”
老者洒然道:“天生的祸患怎怪得你?不过魔性纵而不收,不达目的那厮绝不会回魔域,你须自小心。好了,入梦良久,你也该回去了。记得‘坚者,必发于心’此语,或者将来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