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黑毛色的马儿扬蹄高鸣，起蹄间“扑嗵”扑下运河去，向船只游来。
文炳在旁侧见它的去向正是带着那少女所在的头艘船，不由心下亦叫好马。
“怎么了？”文景从舱出来，见之前所见那肤色极黑的少女被文观止平放甲板之上，不由一讶。文观止无暇答他，探手掐正少女右腕，剑眉一扬，再翻指在她鼻前一试，接着以指尖点正少女心窝。
文景见他竟全不顾男女之别这等触碰其胸，失声道：“不可……”
另船的文炳瞅见从舱内出来的竟是自己不久前曾救之一命的俊美少年，不由呆住。
竟有这么巧的！
这两日他为尽快养好伤，连舱门也未出过一步，和那些下仆闲聊间亦因生疏未曾深聊，更不知恩公原来口中所指的“主人”便是文家人。正暗叹事巧时，文观止站起身来，叫道：“义父！她气绝了！”隔岸文瞻遗浑身一震，面色陡沉，语声却仍镇静如昔：“好手段！”
蓑笠人冷哼一声，道：“堂堂海南派大小姐，哪有这么容易死！”身形一转，横掠至岸，足尖轻点河堤借力，蝙蝠般跃过河面落向船头。
文观止踏步上前，双手齐出。
文炳见他简单一招间却隐有迫对手不得不硬架之势，不由心下暗赞。这人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出手间的镇定和高明处却毫不逊色于自己所见过的楚廷辉、朱天翔等辈，只是气势上稍有不及，确非等闲之辈。换作自己无伤无痛时，若只论武功，也绝然不是他对手。
蓑笠人如他所料般身凌空中，无处借力，不得不探手前击，以攻代守，以免被对手迫离船身落到河内。文观止左手甫触对方右掌尖，立时易向斜向外引，右手已抚住对方手肘，回拉怀内。蓑笠人似未料到他变招之速，被扯得向船内凌空跌下，下半身空档立刻现出来。
白衣下一脚无声无息地上踢。
蓑笠人冷笑一声，右腕轻旋，瞬间脱出对方掌握时，左掌按至文观止胸前，一时周围空间内寒意剧增，似这一掌之上凝就了百年寒冰一般。后者心内一懔，但身体已然自己做出反应，后仰相避时右臂回收相格，但下面的一脚攻势却就此土崩瓦解。
“喀！”
文观止连旋两圈退离五步之外，才完全消去对方劲力，但右臂抬起时，才发觉由肘以下的衣袖全变得硬如纸板，触肤处冰冷刺骨。他眉头微皱，右臂一抖，大半截衣袖碎成块块，掉落下去，砸在船板上砰然有声，竟是结成了冰块。
身后文景惊叫道：“观止！你……你没事吧？”
蓑笠人安然落船，半跪江冉雁身侧连试她腕、气，哼道：“果真死了！海南派的千金之体，原来不堪一击！”
文观止凝目自己右臂，只见肌肤之上白痕赫然。今次遇到的对手绝非寻常之辈可比，那一手阴寒之力极难化解，之前自己若非见机得早未被拍实，加上本身所修武技专擅自敛与卸力，绝无逃得姓名的可能。
想到这处，他心中一动，再次看向躺在蓑笠人面前的江冉雁。
那人内力阴寒之极，为何这死在其手的少女体内完全察觉不到有半丝那种阴寒掌力？若非如此，自己亦不会未料到对方路数而失手吃亏。
蓑笠人静了片刻，突厉声道：“便是死了，也要彻底些！”竖掌而起，一掌劈向少女玉颈处。
文景在后瞅见，不由又是一声惊叫，被不远处的文炳听见，后者不禁直摇头。官家少爷的性子和女人几无分别，如此易惊。
文观止大步前踏欲阻，却已然不及。
掌将及颈时，浑厚的掌力从背后急压而至。若不收掌闪避或格挡，即便一掌把身前这少女劈成碎末，蓑笠人亦少不得要陪葬。
一掌成空。
文瞻遗落在之前蓑笠人跪处，锐目锁正移离丈外避闪开来的对手，语气平静得可怕：“江汨生平仅此一女，只凭此项，你便该千刀万剐。”蓑笠下阴声传出：“怪亦只怪得她是江汨之女！”文瞻遗淡淡道：“昔年我在东南沿海抗击流寇，与江汨结成生死之交，伤他如伤我。观止，此节你须终身铭记于心。”
文观止恭立道：“是。”
文瞻遗目光移至江冉雁尸身上，沉声道：“他一生唯一可憾之事是生了个不肖之女，但若因爱女伤心，我这生死之交如何看得过去？”蓑笠人长笑声陡起，负手漫步踏至船边，道：“你想杀我么？且不说阁下是否本人对手，若我一心脱逃，谅你等亦拦之不下，只怕此后这三船无辜便……”
隔船文炳不由心中叫绝。这人非只武功高强而已，未出手便先施攻心计，且所说之言则是可行之事，叫对方心有顾忌。
孰料文瞻遗只淡淡道：“逃得脱再说罢。”意下竟似认定对方绝逃不脱一般。
蓑笠人突地仰头长笑，喝道：“以为岸上藏着些见不得光的帮手，便奈何得了我么？！”
文瞻遗面无表情，再不发话。
身后文观止向文景道：“公子请回舱内。”后者虽想看个究竟，终依言回舱。
蓑笠人冷冷道：“二人联手么。”左手一翻，一只长约尺余的短刀挚于手中。
杀气陡盛。
三般船上的杂人早知趣地忙躲到舱下，只剩尾船处文炳一人仍自强撑捱着，以履行之前所说的“助威”之言。从他处只可看到蓑笠人背影和文瞻遗面容，从后者可知其此时已然盛怒。但杀气余韵袭来时，已然功力全失的文炳捱了片刻，终抵不住，向后跌退，忽然腰下一紧，被人扶稳，耳后有人道：“观战须站稳些。”
文观止正缓步移向蓑笠人身后，突有所觉，锐目望去时，只见一人不知何时现身尾船上瘦弱少年身后，不由心内一震。
这人是怎生出现的？
就在这刻，蓑笠人拔身而起，取的正是尾船方向，似要趁文氏父子因之分神之机遁去。
文观止无暇细想那人是敌是友，正欲追掠而起，突被乃父伸挥臂拦住，愕然待问时，耳中传入一声金铁交鸣。
蓑笠人身在半空，突闻一声：“逃可不行！”心内骤惊时警意剧作，左手短刃瞬间上封而出。
“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