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炳和她错身而过,直扑桌上,喜道:“我的衣服!”
墨兰嫣然道:“公子还真宝贵这套旧衣呢!本来要扔掉的,不过夫人说这恐是公子珍爱之物,是以让婢子给缝补缝补,暂留下来。”文炳摇头道:“珍爱倒不是,这套衣服还是前不久才得来的,只是和我身上这套华服比起来,小子还是觉得穿这些旧衣自在些。”旋奇道:“你不去侍候夫人吗?”
墨兰道:“婢子马上就去,稍后再回来侍候公子。对了,这层褥子和金丝被是夫人吩咐送来的,恐防公子晚间受凉。”一礼过后,便即出门。文炳连话也来不及说,只听轻盈的脚步声已上了木梯,眨眼间便听得开门关门声,却是已出舱去了。
文炳放下旧衣,关门坐回床上,轻抚着整整齐齐叠好放在床里侧的被子,心中颇感轻松。
这丫环此时的神态和白天那副恨不得当头棒喝喝醒自己的模样有着天壤之别,可知今晚自己对文夫人的刻意回应让她很高兴。
坐床边胡乱想了一会儿,倦意忽来,少年倒在床上,双目慢慢阖拢。
耳旁渐有语声。
少年试探道:“凤仙姐姐吗?”
那语声逐渐清晰:“炳官儿……”
文炳双眼猛睁。
眼前灯光昏暗,哪有凤仙姐姐的踪影?
再细看时却见桌边坐得有人,正俯首就着灯光细心缝衣。文炳险些“凤仙姐姐”叫出声来,幸好及时看清那人丫髻在首,却是墨兰,不由皱眉。
难道刚才只是梦么?
然后才发觉自己侧卧床上,身上不知何时盖上了那床薄锦被,连鞋也被脱掉了,不由吓了一跳。自己怎睡得这么死?连被人搬动过都不知道?
墨兰细心缝制的样儿重回眼中。
文炳莫名地心下一颤,生出熟悉的感觉。
这情景似曾相识。
记得凤仙姐姐也曾这般坐在自己床前,自己则躲在床上静静地看她。不同处在于她绝不会做缝衣补线这种事,要么是独自拎子下棋,要么是读诗观书,又或修剪花枝,尘世间的俗务似与她无缘。那时是何等开心快活?虽然每日被逼着练武习字,却总能从中感觉到丝丝的幸福之感,哪像现在般烦恼在身?
大雨击打声从四周传入,愈衬得房内安静。
若非为取锁魔脊,便不会从文佩兰口中得知文家族宝和自己的本命莲相同,也不会被缠入这“认子”公案中。但取锁魔脊用是因凤仙姐姐为救治自己心疾才拜托齐彦名……
想到这处,文炳心中一动。
齐彦名曾说过要他自己取得锁魔脊,却不告知怎生取,难道其实他意在让自己和文家千金小姐相识,而取那非可治自己心疾的宝物?若这么想,今次认亲便是凤仙姐姐故意而为的。
换句话说,自己回去和她商量是否认亲,等若浪费工夫。
继而又想起师父令自己救护文家父子之事,却从未告诉自己过文家会和自己有瓜葛,只说救一位必须救的人。当时自己并没多想,但岂料救的却是“准父亲”?
难道……难道……凤仙姐姐和师父早商量好了的?
那并非不可能,凤仙姐姐法力高强,曾多次出入自己的梦境,要和师父见面且商议件把事情并非难事。
文炳霍然坐起身。
墨兰小吃一惊,站起身来:“公子?您醒了?是不是婢子吵着您了?”
文炳深吸一口气,摇头道:“没事。这么晚了,姐姐莫太劳累,衣服明天再补无妨。”墨兰碎步移前,说道:“没事儿的,婢子习惯晚睡,不会误事。”文炳心情复杂,无心多说,点点头,盘膝坐起,双手高举过首,缓缓放下,平放膝上,双眼慢慢闭合,同时藉着这动作平复波动的心情。
墨兰露出惊讶之色,却没说话,悄悄坐回桌边。
几在闭上眼睛的刹那,文炳心情便晋入忘却外物、安省己身的境界。
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想立时回复功力,因有太多事情要问师尊。一念至此,他便一刻也不想浪费,将所有精神放到练功上。
脉气一点点从各大经脉内浸出,散乱地在体内浮动。
文炳潜运一口气,从气管迫入胸腔,刚要运气肺经,便感到窒息,立时一口浊气返扑出来,从喉间涌上嘴中,接着“哇”地一口喷将出去,附带上半身前仆,整个身体的静态立时被破坏无遗。
墨兰惊呼道:“公子!”急忙抛下手中针线衣裳,趋前相扶。
文炳一挺腰重新坐直,从她柔荑中抽出手来,冷冷道:“我没事。”双手重新高举过首,缓缓平放膝上,双目闭合。
一口气刚入肺经的刹那,窒息感再次袭来。正在这时,有人轻轻按住自己后背,接着一股涓涓细流般的柔弱真气从背心涌入,窒息之感顿时大减。
文炳心知是墨兰相助,虽然对方真气太弱,仅可用于平心定气,但正是此刻他所需要,忙全神引导散乱的脉气。他修为虽不甚高,但崂山道术本就专于“气”之一道,此时再做入门功夫,便得心应手。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到得终于可引动脉气顺意念流转时,文炳才缓缓吁出之前呼入的那口浊气,散功睁眼。
身后柔软的手掌这才松了开来。
接着“扑”地一声。
文炳急忙转头,才发觉墨兰双眼紧闭,已然昏倒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