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地一声细响，灯光骤灭，却是油尽灯枯。
文炳左手食中二指一骈，“扑”地一声响，一蓬明火从指尖燃起，刹时映亮整间屋子，明若白昼。
灯光下墨兰面色惨白。
文炳无瑕细思，右手搭指于她鼻前，试出后者还有微息，且呼吸均匀平稳；再试腕脉，脉息有序，这才安下心来。
似是力竭。
这也难怪，她内力修为极弱，却撑了这么久，不精疲力尽才怪。
文炳定下神来，才发觉自己指尖的焰火，心神一震，那火顿时灭了。他急忙默念“凝火明咒”，却再唤不出火焰来。凝神内省时，仍是丝毫灵力均无。
少年大惑不解，在黑暗中呆坐。
这究是怎回事儿？
半晌后他才摸索着扶墨兰躺正，为之盖好被子，自己则盘坐床的外侧，凝神炼气。
恍惚中雨声开始变小。
文炳猛睁开眼。
入目是一株株枯萎的树，散乱地立在身体四周。灰暗的天空下光线虽黯，却显然不是夜晚，四周的景色看得清清楚楚。
文炳左右扫了一圈，竟已不在船内，却似在某处宅院之内，一条小道在脚下延伸。
细雨从头顶洒下，凉凉的颇感舒服。
少年沿着小道向前走动，不多远看见一处拱门，两边院墙伸展开来。他茫然过门，顺路折转，再行不多远，忽见道旁枯树下一位白衣胜雪的女子悄然独立，面容模糊，只一双晶莹明亮的眼睛直看过来。
文炳停住步子，不知是进是退好时，那女子忽道：“我不嫁你。”
文炳一愣，便想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娶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声来。
只听那女子幽幽地说道：“女子须从一而终。”
文炳脱口道：“真的吗？”说完才反应过来。
为何自己会这么说？
女子转眸看向周围枯景，轻轻地道：“我自幼修道，一心只羡仙境，心绝于红尘，情欲之心一如这树，形如枯槁。纵使爹爹强逼，身子从了你，心也是不从的。”
文炳大感奇怪，极想问她是谁，但喉间似被堵住了般，竟是发不出声来。正惊诧莫名时，双脚忽然自己走起来，大步前行近那女子身边，双臂长伸，已将她揽入怀内。
奇的是那女子竟也不挣扎，反以身相就，刹时软玉温香满怀。
“纵是枯木，”文炳温柔地道，“我也要让它重焕生机。”
女子仰起首来，面容仍是模模糊糊地看不清，一双眸子却已然泪珠儿滚落，不知是喜是悲是怒。文炳俯首下去，四唇交接。
天地倏暗。
少年不知为何惊惶起来，用力一抱，怀内却搂了个空。
文炳大叫一声，猛睁开眼，入目漆黑一片。
仍是在船舱内。
冷汗层层滚落，如雨般坠下。
心内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感，似失却她等若失魂儿般难受。
为何会如此？她究竟是谁？这究是什么梦？
耳旁“嗯唔”一声轻吟，文炳才骇然感觉到自己怀中确是抱着一具柔软的娇躯，一手搂于腰处，另一手竟抚在她丰满的胸脯上。
脑内陡然闪过一个念头。
这房内除了自己外只有墨兰在……
舱外雨声仍剧，阵击在舱壁上，暑气早已散尽，文炳一念至此，却禁不住浑身一热。想到自己极有可能是在无意中把墨兰抱在怀里，手上不觉一松，身子向后一倒，顿时压在另一具软绵绵的娇躯上。原本抱着的那女子离开他怀抱，娇嗔道：“干什么嘛――”末字直拖出醉人心脾的嗲声，诱人已极。
文炳脱口道：“江小姐！”同时明白过来，身前抱的是江冉雁，身后压着的才是墨兰，且后者仍无声息，想是昏睡未醒。
江冉雁低低地笑道：“刚才抱得那么紧，干嘛突然放开？”
灯火一闪，油灯内重现火焰。只见江冉雁仍是那日的打扮，俏生生地立在桌旁，送来甜甜笑容。文炳见灯盏内空空的没油，那灯芯却燃得甚旺，知必是江冉雁用法力点灯，转头看看墨兰，后者果然双目紧闭，昏睡未醒。他心下一宽，起身道：“你又来做什么？”
江冉雁摊手道：“这可怪不得我，谁叫你身上突然间灵力那么强？引得人家不来不行呢。刚进来就被你恶狼般抱住，人家弱质女流，哪抵得过你的蛮力呢？嘻……”文炳脸上一红，忙把头转向一侧，不让对方看见自己窘态，正声道：“这处不是你该来的所在，请离开罢。”
江冉雁格格一笑，近前吹气如兰：“你想赶走人家，然后再和床上那位姑娘共享鱼水之欢，是吧？”
文炳定下神来，不怒反笑，退开一步避开她，道：“果然神猜，料得小子心中本意啊，哈……”江冉雁秀眉一蹙，小嘴便嘟了起来：“人家有什么比不上她的？别忘了刚才你还抱着人家乱摸哩！”文炳大觉尴尬，强撑道：“那是意……意外罢了，我堂堂大男人，怎会喜欢你这种害人的妖精！”江冉雁气道：“谁是害人的妖精？！人家早说过了，我虽然吸人精气，却至多只让他三两日起不了床罢了，从来不害人性命的！”
文炳冷冷道：“现在或者还只是三五日起不了，谁知道你会不会什么时候一时兴起，弄出这辈子也不起不了床的事儿来？”江冉雁气得戳指：“你！”文炳转头看去时，只见她指来的纤指剧颤，显然愤怒已极，双眸内更泪珠儿满溢，心中猛受一击，把将欲出口的话当头压下。
梦中那女子泪珠儿滚落的眸子浮过脑际。
文炳不知为何心中一酸，走近抬手轻握住她颤动的手指，低声说道：“对不起。”
江冉雁身子颤了两颤，突然泪水狂下，“哇”地一声哭出声来。文炳这时心中只想到自己这么骂她实是毫无情由，轻轻抱住她娇躯，柔声道：“对不起。你受委屈了……”自己也不知是对江冉雁所说，还是对附身她体内那妖精所说。
少女伏在他肩上，突地张口咬下，结结实实地咬住他肩头。文炳闷哼一声，没说话。